於父現在全指望自己兒子呢,自然是兒子說東他不敢說西。
聽出來兒子語氣裏的不耐煩,他訕訕的轉移話題:“你說你妹這是夢著啥了嚇一腦袋冷汗。”
“她今天回來的時候我就看她像不高興似的,問她咋了她也不說,你說她能不能是在外邊挨人欺負了?”
於父心裏擔心,一上火嗓子癢癢他就忍不住咳嗽。
不敢看自己兒子,怕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又惹兒子生氣。
自從他生了病拖累了家裏,家裏就跟遭了瘟似的,沒一件順心事。
好好的一個家,說散就散,再加上兒子腿讓人給打瘸了兒媳回娘家住不回來了,他兒子臉上就再沒露過啥笑臉。
大多時候都是他在這兒絮絮叨叨,他兒子聽得不耐煩一聲不吭摔門就走。
就像現在。
哪怕於父盡量在找話題想跟兒子嘮會嗑想讓兒子關心關心家裏人,結果他兒子聽完……
還是那個老態度。
一句話沒多問,抬腳甩門就走。
於父看看緊閉的房門,再看看躺旁邊搭的床板子上閉眼睛說胡話的小女兒。
嗓子眼裏的癢意再也控製不住,轉過頭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這動靜不小,要是換做平時於蘊秀就是睡得再沉,聽見她爸咳嗽得這麼厲害,肯定都得被吵醒。
可這一次,對於外界的動靜,於蘊秀一點反應都沒有,她仿佛被拖拽進了一個極其真實的夢魘。
夢裏今天過後,她和今天被她當槍使的幾個朋友反目成仇鬥得不可開交。
而一直被她們鄙夷,嫌棄沒文化的沈有勝則是在一中裏邊如魚得水。
時間長了,和他妹妹沈錦竟成了一中好學生的典範。
甚至偶爾還會代表學校參加省裏邊的學習競賽,回回都能捧著獎狀和證書回來。
再沒人說過他是一無是處的街溜子。
他學習好,人品好,學校裏哪個同學遇上難事隻要他知道,他永遠都是第一個過去幫忙的那個。
更不用說幫助貧困生捐款捐物,幫著挨欺負的弱勢同學站出來出頭……
學校裏不管走到哪都能聽別人提起他沈有勝。
在夢裏,她好像成了個旁觀者,明明是在用她的視角去看夢裏的一切,可她的思維卻完全沒辦法影響夢裏的自己。
於蘊秀就這麼看著沈有勝在學校裏出風頭,而她自己因為得罪了沈有勝,因為指使人舉報沈有勝的事被學校點名批評記了過。
記過之後,她能感覺到,夢裏的自己好像徹底厭惡抵觸上了沈有勝。
隻要是沈有勝在的地方,她都盡可能避開。
隻要是有人提起沈有勝,她必定要翻臉。
漸漸的,她耳朵裏接收到的沈有勝的信息越來越少,兩個人也漸漸沒了交集。
她頂著個大過好不容易熬到了畢業,本來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個法子進玩具廠端鐵飯碗。
卻沒想到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直接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那就是——
高考……竟然恢複了!
一邊是履曆有瑕進廠艱難,一邊是隻要考上大學就能前途光明,於蘊秀又不傻,自然是削尖了腦袋也要選後者。
她開始趁著高考前的時間點燈熬油的讀書。
中途還要忍著早就鬧掰了的朋友跑到她家來打著關心她的旗號酸言酸語。
她們說家屬樓現在都傳她於蘊秀是個懶姑娘,為了不照顧生病的父親,不扛起家裏的擔子,專門找借口逃避勞動。
以前是說要混個高中畢業證,等高中畢業證到手就好了。
現在高中畢業證到手了又開始作妖稱明要去考大學了。
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反正就是能躲就躲,找借口躲伺候人的活,躲著不跟她哥一塊兒分擔家裏的壓力……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對上想看她笑話幫忙轉述這些話的人的臉,於蘊秀從來不會回嘴跟人爭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