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誌強這一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連攢著火氣回來打孩子的唐守禮,冷不防聽聞這件事,都久久無言到最後沉默著把自己關進屋裏飯都沒吃。
就算他現在和大兒子關係鬧得僵,可他也沒想過真送大兒子下鄉當知青去。
更別提去的還是那麼遠那麼艱苦的地方。
之前周玲玲鬧著要把人送去,他本來想著暫時先哄著媳婦,等過陣子氣性沒那麼大了,到時候他托人把大兒子往附近鄉下一送。
人離得不算近也不算遠。
家裏邊沒矛盾了不說,他還不用太操心兒子。
可誰知道這小子氣性這麼大,說下鄉就自己賭氣提前下鄉去了。
尤其唐守禮回來的時候又聽說了大兒子把知青辦許諾的人情轉移給了兩個小兒子。
讓小兒子們以後有啥事可以去找知青辦出麵幫忙。
想也知道,這一手是防著他和周玲玲呢。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到底是走到了這一步,連個緩和的機會或者說餘地都沒有了。
他就是個國營廠的小小科長,人要是沒走,他還能托人幫著換個下鄉的地方。
可現在人已經接受調配在路上了,他手就是再長,也伸不到那麼長。
想著這幾年下鄉的知青一個接一個傳回消息說在當地結婚生子紮了根。
唐守禮罕見有些心慌。
他完全沒辦法接受自己大兒子紮根大西北,以後在當地娶媳婦生孩子就那麼紮根一輩子。
哪怕他們父子現在關係不好,他也不能眼看著那混小子就這麼因為賭氣毀了一輩子……
沒人知道唐守禮在想通之後自己一個人去了哪。
隻知道他拎了一堆東西,怎麼拎去的,最後又怎麼拎了回來。
可見他所求之事到底沒能得償所願。
也是在這之後,機械廠家屬樓這一片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唐誌強這個名字越來越少的被人提起。
直至逐漸湮滅在除唐家人外這些鄰裏鄰居們的記憶裏。
沈錦是在幾年之後聽說這件事的。
彼時唐誌揚站在她麵前,年紀輕輕卻帶著滿臉的愁苦。
他說她很像他的一個故人,他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心裏難受,想找個人傾訴傾訴。
在說話的時候,沈錦能看出來唐誌揚一直都在打量她。
好像懷揣著最後一絲希冀,希望她還是曾經那個會為了他們好,寧願自己‘魂飛魄散’的鬼後娘。
對於沈錦當初為了甩開他們臨時編的那些話,說她會因為幫助他們恢複上輩子的記憶觸怒天道挨雷劈……這樣的瞎話他們竟然全然相信。
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可從唐誌揚話裏的意思就能聽出來。
他們一直都在懷念上輩子那個對待他們這些繼子掏心掏肺的醜娘。
且這輩子都會一直懷念下去。
感動嗎?
對此,沈錦可以說是一丁點的感動都沒有。
在她看來,這不是應該的嗎?
這是唐家兄弟上輩子欠原身的,所以這輩子懷念一輩子隻能說是該,甚至都算不得是補償。
沈錦當時隻是在心裏冷笑,沒有開口。
她盡職盡責的在唐誌揚麵前扮演一個和唐誌揚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而唐誌揚大概真是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了,所以哪怕對著一個已然全然陌生了的沈錦,他也能透過沈錦去看他上輩子的醜娘,然後,忍不住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
他說他大哥自從主動下鄉之後,就再沒了消息。
哪怕他爸唐守禮一直不停的在試圖和那邊取得聯係,他大哥唐誌強也沒回過一封信,打過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