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
所有人圍桌而坐。
涇渭分明的是沈家人連帶著秦家母子麵前擺放的是莊瑛新做出來的一桌子菜。
而龐家人的麵前……則是一人一碗亂燉似的‘主食’。
沒辦法,之前掀桌子把菜掀了一地,湯湯水水混在一起,莊瑛後來‘被迫’把地上的菜收拾起來的時候也沒心思一樣一樣的分開裝盤。
她根本就沒想著收拾起來後真的給自家人吃。
胡亂拾掇到一起預備等沈家人走了之後再扔的——‘垃圾’,現在卻被秦寡婦擠兌著不得不跟豬食似的混在一塊兒吃給沈家人看。
莊瑛不敢遷怒沈家,隻偷眼看秦寡婦的眼神利得跟刀子一樣。
這樣的眼神,秦母以前看到或許會害怕會心裏沒底,怕自己得罪了莊瑛連累兒子在龐家人麵前沒臉。
可現在……
秦母笑得眉頭舒展:“莊主任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剛才做菜的時候被油煙熏著了吧?”
她似是埋怨地看了兒子一眼:“就你,我剛才說要去幫莊主任的忙你偏不讓,莊主任和我個農村老太太哪能一樣。”
“我皮糙肉厚的,莊主任可是金貴人,看這眼睛熏的,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來,對著我直翻白眼。”
拿筷子的手一點點收緊,莊瑛還從來沒被個自己瞪眼瞧不上的人擠兌成這樣。
偏偏還不能發火。
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鬱氣,她勉強扯出個笑:“是,剛才切辣椒的時候不注意沾眼皮子上了。”
“辣得難受,這不,眼皮子翻翻還能好受點。”
秦母看似深信不疑,關切道:“那是不是沾點水擦一擦能好點?我就說你肯定是眼睛不舒服,不然那飯咋可能一口不動,光顧著翻白眼了。”
“我剛才還懷疑是不是我做的菜你不愛吃,可我又想起來我剛做完的時候你一直誇我手藝好,小雪也說我手藝好,小梅還說我這手藝比國營飯店的大廚師傅還要強。”
“說以後等小雪和我家浩子結婚了小雪要是能天天吃到我這手藝也算沒白嫁給咱家浩子。”
“這麼一看我這手藝可是你們娘幾個全認證了的,莊主任咋可能不愛吃我做的飯?”
秦母說說笑笑,帶著一股子‘樸實憨厚’。
笑罷又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對著莊瑛又重複了一遍:“所以就隻是眼睛不舒服,不是不稀得吃我做的菜嫌我埋汰是不是?”
被架秧子架到這份上,莊瑛算是經曆了一遭秦母方才經曆過的——進退不得。
一邊被摁頭承認自己瞪秦寡婦是眼睛不舒服,摁頭認慫。
一邊又被秦寡婦拿話逼到不得不吃‘豬食’的地步。
莊瑛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此時此刻心裏的屈辱甚至大於憤怒。
委屈上頭,她手裏的筷子越攥越緊,就在她準備摔筷子不忍了的時候。
腿上突然多了一隻手。
偏頭看去,就看見她丈夫隱晦地朝她搖了搖頭。
忍!
她丈夫能這麼示意她忍絕對是有他的用意,她這麼大歲數了,不是意氣上頭就不顧後果的小姑娘。
在心裏默念了一句——小不忍則亂大謀。
莊瑛笑得跟哭似的,埋頭開始一筷子接著一筷子的把麵前的‘埋汰菜’吃進嘴裏。
龐雪本來被喊出來吃飯整個人就不甘不願。
現在看自己媽被欺負成這樣,原本已經壓下去的火氣登時又冒了出來!
“媽!那菜都掉地上了你吃什麼?”
莊瑛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壓低聲音警告自己大閨女:“你別管,吃你自己的,掉地上了怎麼不能吃,咱家地又不埋汰,媽打小是怎麼教你的?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能浪費糧食?”
“可是媽……”龐雪語帶哽咽,她就是替她媽委屈,她媽最是講究最是愛幹淨的一個人。
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東西還撿起來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