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
這一年,一個“考”字,徹底蕩滌了那些年讀書無用論的汙流,為百廢待興的大地吹來了一陣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春風。對於那些亟待用知識改變命運的人們來說,這無疑如同饑渴大地上迎來轟然響徹雲霄的一道春雷。
“啪”的一聲,坐著辦公室的杜婉玲猛然放下手中的報紙,難掩此刻心中的激動,眼前的《人民日報》的頭版上赫然寫著“恢複高考。”
“好,好,太好了!真是久旱甘雨、恰逢又其時!”激動不已的杜婉玲拿起電話,本想撥給遠在省城的何偉國,但猶豫了半天還是把電話輕輕地放下。
自從那次劇烈爭吵過後,第二天何偉國就借口工作任務繁重,悻悻地離開了隴佑,夫妻二人間的交流再次中止。這其後,因為地理距離拉大,交流變得更加稀少。即便是聯係,也都是圍繞何亦安不冷不熱、就事論事的寒暄罷了。
看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杜婉玲有點坐不住了,急等著下班後趕緊回去告知何亦安。作為文化局的副局長,其實也就是個虛職,沒什麼實權也沒什麼焦頭爛額的工作量,這正中了求穩求安的杜婉玲下懷。
倒不是說她安於現狀不思進取,實在經曆了太多的動蕩,整個人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次精力也實在是跟不上了。
等待下班後,杜婉玲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騎車就往回趕。經過隴佑市新華書店的時候,隻見書店裏裏外外人山人海,連馬路都被堵了半截。
杜婉玲停下車疑惑地上前,向一位正排隊的中年婦女詢問道:“大姐,排了這麼多人這是在幹嘛呢?”
婦女回過頭來,詫異地說道:“你不知道啊,報紙上不都出了嘛,恢複高考啊,這不,大家都來搶書呢。”
“搶書?搶什麼書啊?”
“當然是考大學用的教材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什麼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出了一套什麼複習資料來著,哎呀!又忘了……”
前方的一個中年男性接口說道:“《數理化自學叢書》,重版發行的!”
“哦,對對對,就是這個!我也是準備給兒子買上一套,說不定搞吧搞吧的就真能考上呢。”中年婦女焦急地看著前麵的長龍,擔心地說道:“哎呦,就是今個這人也太多了,可別被搶光了。”
這一消息好像在報紙上也曾看到過,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組織編寫的這套《數理化自學叢書》,是針對恢複高考後專門重版發行。
誰能想到以往無人問津的教科書,會在這一年突然成為人人爭搶的香餑餑,而且還掀起了如此狂熱的搶購潮呢。
杜婉玲踮起腳往前瞅了瞅,遠處已經買到書的人正喜笑顏開地離去。思量了一番,杜婉玲趕緊將自行車停到了一邊,也跟在後麵排起了長隊。
等著快要夕陽西下的時候,杜婉玲這才幸幸地搶到了一套。捧著書從新華書店出來的時候,心裏不禁一陣歡喜。
雖說何亦安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可多一層保障不是更好?這可是第一次高考啊,根本沒有什麼前車之鑒,加之要麵對如同過江之鯽的芸芸考生,首次的錄取率估計高不到哪裏去,誰又有絕對的把握說自己必然高中呢!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這一年的首次高考,參加人數近六百多萬人,可最後錄取的也僅僅不到三十萬,錄取率不到百分之五。
獨木橋窄得何其可憐。
匆匆忙忙趕回家做好飯菜,不一會就等到何亦安進門。杜婉玲迫不及待地上前,興衝衝地將這個好消息告知兒子。
“亦安,回來了,快來坐,媽給你做了紅燒排骨。亦安啊,媽今天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可沒想到何亦安卻神色淡定地回應到:“是恢複高考的消息麼?”
杜婉玲詫異地道:“哦?你都知道了?”
“嗯!”何亦安點了點頭,平靜的麵龐稍顯意興闌珊,解釋道:“校園裏早都傳開了,今天老師都在課堂上講過了,還給了我們講了不少招生學校的情況。”
“哦,是這樣啊!”杜婉玲看著何亦安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皺了皺眉:“怎麼?聽到這樣的消息你不高興嗎?”
何亦安悵然地坐在了飯桌前,無精打采地道:“媽,考大學本來就是我的意願,能有這樣的機會更好。隻是……隻是我不想報考爸推薦的那些沿海大學。”
原來如此,怪不得何亦安惆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