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佑,團場。
正如何亦安心中痛苦悲切一般,此刻的程江水亦如一朵凋謝的蠟梅,跌落泥濘中,枯萎的花瓣沾染著滿滿的灰色和殘落。
心憂著被母親遷怒下趕出家門的父親,一大早,程江水就提著食盒黯然地來到衛生所送來早飯,父女二人相顧默然。
“爸,我來給你送點飯。”
“嗯,放那吧……你媽還是那樣?”程家安惆悵地看著女兒。
程江水沒有吭聲,落寞地低著頭,紅腫的眼眶透著條條血絲,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又哭了幾次,恰如那剁碎了的心,不堪直睹。
程家安心中也一陣揪痛,苦悶地說道:“你也別怪你媽,我理解她。剛硬了半輩子,一個不屈不撓地從土坷垃裏掙紮求存的一個女人,跟天鬥跟地鬥跟自己命運都鬥過了,又怎會受得了這種狼心狗肺的侮辱啊!”
程江水淒苦地佇立在父親身邊,眼眶中飽和的眼淚,就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手指輕輕一觸就會掉落下來,她帶著一根希望的稻草凝望著程家安。
“可他是亦安哥的爸啊,難道真要像媽說的那樣,你們真的就不認亦安哥了嗎?我們真就和婉玲姨斷絕來往了嗎?”
程家安蹙緊著眉頭,一道道滄桑的皺紋將苦悶和無奈夾雜在眉梢之間,看向女兒的眼神更是帶著無邊的落寞:“孩子,其實你和亦安這事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不妥了,隻是考慮到你們年歲還小,恐怕也是一時的衝動,所以才勸你媽暫時放下,可沒想到結果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程江水淒淒地跪坐在程家安麵前,揚起頭,紅腫的眼眶對著父親,黯然地道:“爸,你也認為我和亦安哥不合適麼?”
程家安難過地搖搖頭,女兒的心思自己難道還不知道麼,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一道因人禍帶來的鴻溝,是憑他一個老實巴交的普通人能夠填平麼?
程家安顫抖的手輕撫著女兒冰涼如水的麵龐,喟歎道:“婚姻不是個人簡單的事情。哎……我們是兩個天差地別的家庭,有時候門當戶對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勉強在一起,等情感消磨光了,剩下的隻有難受。不論亦安是否和我們有著難得的親情關係,可畢竟人家才是一家人,殊途難同歸啊!”
程江水期許地看著父親,那是她唯一可以尋求撫慰的對象。可父親的回答卻是那般的蒼白無力,這不禁讓她突然閃過一絲恍惚,眼神沒了聚焦,喃喃自語道:“那就沒有一點可能嗎?亦安哥以後怎麼辦,他該有多傷心。”
程家安憐愛地看著已是千瘡百孔的女兒,他不希望孩子的將來一直沉浸在這種無盡的災禍當中。
有時候是該改改自己的優柔寡斷的性子,快刀斬亂麻總好過拖泥帶水,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樣的感情維持下去,最後痛苦的還是眼前這楚楚可憐的孩子。
“一時的傷心,總好過一輩子的難受。江水,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媽的態度,其實已經是鐵板釘釘、不可駁回的決定了。我也覺得你們將來在一起並不一定是幸福的。何偉國的態度你也看到了,難道你希望將來嫁過去天天麵對那張冷臉嗎?那是在遭罪啊!”
父親的答案算是破滅了程江水內心最後的希望,她趴在父親的膝蓋前,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來:“爸,我心裏好難受,嗚嗚嗚……”
程家安的眼角也跟著跌落串串淚水,他扭過頭去輕輕擦拭掉,撫摸著程江水滿頭的秀發,揪心地安慰著:“江水,爸知道你難過。這是一個坎啊!你媽也是心疼你,做母親的誰想讓自己的女兒將來受人白眼、遭人欺負呢?既然不合適就不要勉強,也不要讓亦安勉強自己了。再鬧下去,兩個家都不是家了,我們又該怎麼去繼續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