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在屋內折騰著,屋外程家安坐在小板凳上抽著煙,眼神有些遊離。另一邊的李秀蘭也是心不在焉地打著毛衣,不時地停下來發發呆,程家安無意中瞄了一眼,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道。
“怎麼了,這一個下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什麼事嗎?”
李秀蘭歎了口氣,眉宇間一絲惆悵隱隱而現,看著程家安額頭的皺紋,落寞地說道:“哎,眼瞅著孩子們也大了,我們是不是也都老了?”
程家安眨了眨眼睛,實在不明白妻子話中的意思:“怎麼,怕自個老啊?”
李秀蘭幽幽地歎道:“這人啊就怕上歲數,上了歲數想的就多,他爸,你說將來我們老了會是在哪?”
程家安蹙眉思索少許,遲疑道:“你不會是想老家了?”
這話或許真是說進了李秀蘭的心坎,她抿了抿嘴唇,愁悶地說道:“可不是嘛,這一出來就是十多年,從來就沒回去過。媽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我在家是當老大的,本來贍養父母的事就該輪到自己頭上的。可咱家是個啥情況!我也沒敢把媽接過來養,這些年也多虧了秀梅,想到這些啊,我心裏就堵得慌!”
說著說著,李秀蘭的眼眶就有點發紅,濃稠的思念當中,帶著絲絲的自責和遺憾,像是兩把鐵鉗子,夾得心兒直揪疼。
程家安轉過臉去,默默地看著天邊那一片片漂浮的白雲,憂鬱的臉上透露出思索的神色:“是啊,是該琢磨琢磨以後的事了,故土難離啊!”
李秀蘭詫異地看著丈夫:“你也想過吧?”
程家安撇了撇嘴,歎息道:“怎麼能沒想過呢,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這也是個常理啊。”
“那……那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李秀蘭希冀地伸長了脖子。
“嗯!”程家安點點頭,蹙著眉梢思索了一番,喃喃地說道:“我倒是聽說,這知青返鄉都有些優惠政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像我這種情況的,算不算也在這範圍內!”
李秀蘭驚喜地伸過手,抓住程家安的胳臂,催促道:“那你就抓緊問問唄,說不定是真的呢!”
程家安緩緩地點點頭:“那我就去問問。”
晚風淒淒,白雲朵朵。
那幽幽夜風吹不散思鄉的煩悶,那朵朵的白雲恰是一團團濃濃的愁緒。程家夫妻倆這一絲鄉愁的執念一旦開啟,就像是枯草恰逢野火一般,在二人心底裏悄然點燃,逐漸地蔓延焚燒,續而成為一種急迫難耐的渴望。
歸去,歸去!回到那個生我養我的故鄉……
接下來的幾天裏,程家安都在琢磨著怎麼去打聽打聽返鄉的政策,恰好這一天幹部股的股長馬小田來到衛生所拿藥。
“家安,在嗎?”
“喲,是馬股長,怎麼,不舒服了?”
說起這個馬小田,當年還是程家安一個屋簷下的舍友呢。性格開朗不說,還是個熱心腸的人,沒少幫過程家安,算是木頭般的程家安在團場裏唯一一個能交心的夥伴了。
幾年過去,馬小田也從當初那個吊兒郎當的小馬幹事,變成了如今沉穩睿智的中層領導幹部,也算是接替了何偉國當年在團場的職務,在職工群眾中的威望頗高,將來說不定還有一定的升遷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