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盆冷水轟然澆下,李秀蘭燥熱的神經一下子冷卻了下來,這才開始冷靜地麵對另一個現實問題。
“是啊,江水咋辦?”
這是個鬧心的問題,兩個年紀尚幼的男娃是可以說走就走的,才衛校二年級的程江水可就不能如此隨意了。辦理轉學不可能,哪有那麼巧的衛校能接收呢。
程家安歎息道:“是啊,我也才想到這事,江水是肯定不能回去的,衛校裏還有一年才能畢業呢。”
李秀蘭也是深感糾結,扼腕愁悶道:“要是這調令遲上一年就好了,哎!我們也是著急了些。”
程家安蹙著眉頭,猶豫道:“遲上一年還不知道是啥政策呢,是不是還能碰上這麼好的接收單位就更不一定了。能這麼順利地辦下來,也是趕上了好政策,該知足了。”
在程家安看來,這次機遇恐怕是千載難逢的,一輩子了就從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估計也是老天爺看在自己這麼多年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情麵上,恩賜的一絲福利吧,錯過了恐怕真是再難有這樣的善遇了。
李秀蘭蹙額愁眉,憂心忡忡地說道:“照你這麼說,我們是可以帶著江河、江海回去,可江水咋辦啊?難道咱們真要把江水一個人留在團場?她一個丫頭子能行嗎?”
“不光這!”
程家安撫了撫滿是皺紋的額頭,覺得妻子想得還是淺薄了些,補充地說道:“江水畢了業就得找工作,剛出校門的丫頭子哪有那麼容易找工作啊,哎!想起這個就愁啊!”
看著丈夫愁眉不展,李秀蘭也有點黯然神傷,剛才的喜悅也悄然褪去:“他爸,千盼萬盼的,咱是可以回甘泉了。可往深裏想,我現在都不知道這事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程家安沮喪地揮揮手:“回頭我們還是問問丫頭自個的意見吧!”
“哎!”
李秀蘭深深歎了一口氣,叮囑道:“那你好好說,別逼著孩子了,說來說去,我們虧著這個丫頭子太多太多了!”
程家安鎖著眉,輕輕點點頭:“嗯,我心裏有數!”
返鄉必定是鐵板釘釘的事了,有些事情就在舍與得的選擇上讓人百般無奈、揪心不已。
正如李秀蘭所說的,這一家人,對於長女身份的程江水確實偏頗的厲害。如今還要雪上加霜,這讓溫厚的程家安都不知道該怎麼啟齒,但事情被逼到這個份上了,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院裏那棵小杏樹,長得生機盎然,枝丫茂盛。
可樹下的父女倆卻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意境,程家安心事重重地抽著煙,悶悶不語。程江水則是一臉悲戚,強忍著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看到女兒這樣,程家安心裏更是陣陣的難過。
過好久了,程家安這才咬咬牙,安慰著女兒:“江水啊,事就是這麼個事,實在不行,咱就退了學,回甘泉了咱再想想辦法。”
程江水微微搖搖頭,苦澀地說道:“爸,衛校又不是普通的職高。退了學,到哪去再找對應的學校呢?那樣的話我就連個中專的文憑都沒有了。”
“可現實情況就放在這呢,我和你媽真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你一個丫頭子咋生活啊!”
程江水黯然地道:“爸,不就一年多嗎?怎麼樣我都得把這學上完,我是喜歡當醫生的,這你也知道。”
程家安看著眼前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兒,心疼得不行,隨之而來的愧疚之意更盛:“孩子啊,爸是不是太自私了?”
“爸,您別這麼說了,我心裏不好受的。”程江水噙著淚,努力不讓它滑落下來,強撐著一副笑臉,反過來安慰父親:“你和媽在團場這麼多年了,也該為將來打算打算了。再說,回去甘泉,那也是個城市,江河江海將來都能讀個好學校,有這,咱應該高興啊!”
看著女兒眼眶裏強忍的那絲晶瑩,程家安心如刀割:“哎,有你這麼個女兒啊,真是爸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爸!”這話一出,程江水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撲進父親的懷抱,趴在父親肩膀上嚶嚶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