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晚風席席。
酒字巷療養院的樓底下,程江海用自行車馱著兩大袋的麵粉,像是怕白灰沾染了衣服,外套搭在車把上,胸膛前就罩著一件白色跨梁背心,鼓鼓隆起著古銅色的肌肉,將背心繃得緊緊的,顯得壯碩無比。
如今長成的高大身軀,已經完全像是一個成年人一般,在橘黃的餘暉下顯得強健挺拔。除了體格外,尤其是他遺傳於母親的俊朗臉頰上,長長的睫毛,烏黑明亮的眼眸,鼻梁高挺,帶有著某種令人沉迷的魅力,又黑又亮的頭發,隨風飄逸。
停好了自行車,孔武有力的臂膀拎起一袋麵粉來,輕輕鬆鬆地搭在肩膀上,幾步就踏上了二樓,送到了鄰居陸廣平家門口。放下麵袋,程江海便高亢地吼了一嗓子:“陸叔,麵給你擱門口了哦。”
陸廣平從門裏走了出來,笑嗬嗬地道:“江海啊,又辛苦你啦,來,進屋喝口水。”
程江海抬起手背,輕輕地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憨直地道:“不了,下麵還有一袋麵呢,我走了。”
“唉唉唉,你等等啊,叔還有話說呢。”陸廣平急忙攔住了他。
“啥事,叔?”程江海疑惑地眨了眨眼。
陸廣平上前拉著他的胳臂,殷殷地道:“來來來,進屋說去。”
程江海撓了撓頭,也不知道陸廣平葫蘆裏賣得是什麼藥,於是跟著陸廣平進了屋,隨口問道:“元碩呢?”
“他現在住校呢,到了周末才回來呢。”陸廣平拽著他坐了下來,順手倒了一杯水,眼神灼灼地道:“江海啊,我聽說你就快畢業了,想好將來幹啥了沒?”
“哦,還沒想呢!”
這話一出,程江海瞬間就有點苦悶,眼瞅著就要畢業了,工作的事情不是沒想,而是還沒摸著邊,壓根不知道將來自己應該幹什麼。
陸廣平蹙了蹙眉,停頓了稍許,平和地道:“那得趕緊想啊,你不能畢了業就待業啊,你家裏是那麼個情況,你就得在畢業前趕緊聯係好工作單位才成啊,這事可拖不得。”
程江海撓撓頭,顯得有點糾結:“找工作我不太懂哦,我學的機電,也不知道好不好找,回頭我和我爸商量看看吧。”
“嗬!”
陸廣平翻了翻白眼,發出一聲低笑,悻悻地道:“指望你爸那個木楞楞的腦袋可不行,他壓根不會來事,就知道給人看個病,其他的啥都不懂。”
程江海擰巴著臉道:“啊,那咋辦呢?”
“嗬嗬!”
陸廣平滿臉笑意,很是自信地拍了拍胸脯:“這不還有你叔呢嘛,叔開著療養院的車,這些年也跑上跑下的,個把能說上話的人還是有的。你有啥想法,給叔說一下,叔從現在開始就給你留意留意。”
程江海眼睛一亮,頓時欣喜不已:“真的啊!叔,那太謝謝你啦。”
“謝我啥啊!”
陸廣平咧開嘴,感慨地看著一臉真誠的程江海,說道:“這些年我們家元碩一直在外住校,這個家裏就沒指望上,倒是你整天忙上忙下的幫我們老兩口幹這幹那,你江姨天天都跟我嘮叨著,看看啥地方能給你也幫上一幫!”
“嗬嗬!”程江海憨憨地笑了笑,坦誠地道:“叔,說真的,我這段時間還正為這事發愁呢。”
陸廣平沉吟了一下,詢問道:“那你對工作有啥要求沒有?”
程江海抿了抿嘴,眉宇間帶著幾分慚愧,悠悠地說道:“我就是個職高畢業,能有啥要求。不過,最好能離家近點,方便我照顧我媽。你也知道,我姐為了照顧我媽,已經耽擱好幾年沒工作了,我咋說都得把我姐給解脫出來啊。”
程家的三個孩子同出一條心,對於工作的選擇都是如同一轍,就近不就遠,都是把照顧家放在了第一位。
陸廣平欣慰地點點頭道:“你這孩子有心了!這樣,我去隔壁的酒廠給你尋尋去,他們廠的副廠長倒是跟我挺熟的,咋樣?”
“酒廠!”
一聽是隔壁的酒廠,程江海臉色瞬間就變得古怪起來,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才說道:“呃,好是最好了,可我就擔心……”
看著程江海扭捏的表情,看著他長大的陸廣平怎會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於是砸吧砸吧嘴,戲謔地笑道:“咋滴?擔心當年你翻牆揭瓦的時候沒少給人家搞破壞是吧?”
被當麵揭破老底,程江海頓時尷尬的滿臉通紅:“嗬嗬,叔!”
陸廣平大手一揮,當場給了個定心丸:“放心吧,那些都是老黃曆了,廠領導都不知道換了多少茬了,誰還知道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