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程家安退休也就一年的時間,堅持著做完,也算是個善始善終,對得起單位和領導的照顧。雖說今後不再需要投入大量的錢財用於妻子的治療了,可孩子們的日子過的依然很緊巴。
女兒到現在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還擠在檔案館四處漏風的宿舍裏。程江河滯留在農村,生活條件也好不到哪去。最小的程江海也才剛剛參加工作,再過幾年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節,後麵用錢的地方多的是。
更何況幾年的苦熬下來,積債累累、用度拮據,都快到了家徒四壁的境地了。當父親的不能給孩子們幫上忙,也不能成為一個拖累。
所以再怎麼難,班還是一定要上的。
程家安強撐著精神來到療養院,蒼白的臉頰沒有多少正常的血色,邁出的步伐都有點遲緩虛浮。同一個辦公室的金醫生看著程家安這種糟糕的精神狀態,委婉地勸導著。
“老程來了啊……你這臉色也太差了,要不就多休息幾天吧,這麵我在就行了。”
程家安舔了舔幹涸的嘴唇,輕輕地搖了搖頭婉拒道:“不了,都麻煩你替我值了好幾次夜班了,你身體吃不消,我也過意不去啊。”
“這說哪裏的話,我和你一個辦公室都這麼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能幫你做點什麼,也隻能力所能及地幫你值值夜班罷了。”
程家安緩緩地致謝道:“謝謝了,我能行的,夜班啊還是恢複正常吧。”
金醫生蹙著眉梢,遲疑地問道:“真能行啊?”
程家安強硬地點了點頭:“行的!”
金醫生耷拉著腦袋,惆悵了稍許,歎出一口氣來,碎碎念道:“哎,我也是個不會勸導人的,老程啊,你再堅持堅持一下吧,還有一年你就可以正常退了,到時候養養花、釣釣魚,好好地調整調整,這人啊,還是要有個心理寄托的。”
程家安穿好了白大褂,拿起病例夾,麵色稍顯頹唐:“嗯,這我懂,我都明白!那我先去查房了。”
金醫生站起身來,說道:“那好,需要幫忙就吭個氣。”
滿懷心事的程家安輕輕應了個聲,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金醫生悶悶地躊躇了半天,接連歎息道:“哎,老伴老伴,人老就要有個伴,可這伴沒了,人可咋活啊,哎!”
拐過幾道彎,辦公室的後側便是病房區了,可就這麼短短的距離,程家安似乎走了一個世紀。當跨入病房的那一刻,迎麵而來的病人都親切地打著招呼。
“早啊,程醫生!”
“程醫生你來了啊!”
作為老病號的劉師傅,坐在輪椅,欣喜地說道:“喲,程醫生可是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你了。”
家裏的不幸這些病人自然是不會知曉的,同事們也不會拿著悲痛的事情當中茶餘飯後的談資。
程家安努力地堆出一絲笑容來,顯得和平日裏一個模樣,順口問候道:“哦,是劉師傅啊,最近家裏有點事耽擱了,怎麼樣,你身體還好吧?”
“哎,還湊合吧,人老了就這半死不活樣的,沒啥好不好的。”
劉師傅歎了口氣,帶著幾分落寞,隨後看著程家安蒼白的臉頰,疑惑地問道:“倒是你啊程醫生,最近怎麼瘦了這麼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