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個可有可無的陪襯,總算是吃完了飯,其中難受的滋味遠遠遮蓋了菜品的味道,甚至讓程江水感覺有些苦澀。
告別出來,已是華燈初上的時間。街上雖是人來人往,熱鬧嘈雜,可程江水和何亦安之間像是有堵看不見的牆,顯得極為冷清,即使並肩走在一起,都有種莫名的隔閡感。
一路下來,雙雙沉默不語,程江水想著心事,邊上的何亦安卻皺了皺眉頭,帶著埋怨的口氣說道。
“你看你,飯桌上一句話都不說,多尷尬啊,好在人家鄭柯不介意這些。”
此話一出,程江水頓覺很是委屈,喃喃地道:“你們說的都是大學裏的話題,我也插不上嘴。”
何亦安擰巴著臉,有點氣結:“那你也可以聊點你們女人時尚的話題啊……哎,算了,這些你也壓根不懂。反正以後啊,像這樣的聚會你還是能不參加就不參加吧。”
聽著何亦安滿腹的抱怨,甚至帶著一絲輕視的態度,程江水心裏一揪,錯愕地問道:“亦安,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丟人了?”
何亦安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分,抿了抿嘴唇,生硬地解釋道:“說什麼呢!我隻是覺得這種社交場合確實不適合你,你也別多想了。”
接著二人又是一陣的沉默,步伐也變得凝重起來。良久,程江水抬起頭來,微微咬著嘴唇,輕聲地問道:“亦安,我看這個鄭柯跟你關係挺密切的,你以前寫信的時候怎麼從來都沒提到過呢?”
何亦安撇了撇嘴,悻悻然道:“這有什麼可提的,大學同學多了去了,難道都要跟你彙報啊。”
“不是啊!”程江水蹙著眉梢,躊躇地道:“我總覺得鄭柯有點話中有話的意思。”
何亦安麵色微僵,眉宇間突然顯出幾分慌張,眼神飄忽地掩飾道:“呃,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怎麼就沒聽出來。你不都知道了,他父親是我研究生的導師,對我幫助挺大,所以我們走動的稍微頻繁了些,也就這些事,沒啥大不了的。”
程江水悠悠地低下頭,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久久地才發出一句低吟:“哦,我知道了……”
往來的街市,亦如著百態的人生,城市在變,人亦在變。
城市的變化或許直白地能尋摸出痕跡,可人的變化潛藏在心底,如何能用肉眼辨析的清清楚楚。
這個世界好像什麼都在變,可有的地方卻像是被定格的畫麵,保持著永久的樣貌,千年往複亙古不變,城市一角的酒字巷就如同這般。
距離鬧市較為偏遠的寒磣巷道,基本上沒有什麼路燈。到了晚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夜歸的行人通常都是按照習慣性的方向,摸黑前行。
好點的能帶個手電筒,沒招的人隻能謹慎地挪移著步伐,偶爾故意製造出點響動來,好提醒著對麵,免得麵對麵走來的人迎麵撞個滿懷。
程江水最初記憶中的酒字巷和現在的酒字巷沒什麼兩樣,從團場搬遷至今,路還是那個土不拉幾的路,房子還是那個灰不溜秋的房子,家屬院的二層樓房,也依舊算是巷子裏最豪華的所在。隻是曾經熱熱鬧鬧的家,如今卻變得有些凋零,逝去的逝去,離開的離開,這其中也包括著自己。
程江水默默地走在巷子裏,她並沒有隨著何亦安回到檔案館的宿舍,而是借口憂心著父親想回家看看,心裏頭未嚐不是想獨自走走,好排遣一番心頭莫名的苦悶。
退了休的程家安精神狀態時好時壞,頭發漸漸半白起來。雖有孩子們無微不至的照顧,奈何心朽了,機體也跟著衰敗,這是人力所無法左右的事情。
獨自待在家中,苦悶的有些難忍,程家安搬來一個凳子,顫顫巍巍地踩在上麵,想將衣櫃頂上的箱子搬下來。怎奈身虛體弱,箱子在頭頂上晃晃悠悠,眼看這就要一頭栽倒,程江水及時地出現在了跟前,趕忙扶住了他,心有餘悸地攙扶下來,埋怨著。
“爸,你這是幹什麼啊,這多危險!”
程家安氣喘籲籲地捶了捶胳臂,心裏也有些膽顫:“哎,真是老了啊,拿個東西都這麼費勁。”
程江水緊鎖著眉頭,抱怨道:“知道自個老了,這些爬高上低的事情就少做點,你的身子骨脆,出點什麼事,你讓我們咋辦啊?”
聽著女兒的嘮叨,程家安也有點汗顏:“好了好了,爸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知道就好!”程江水黑著臉,轉頭四周掃視了一番,氣呼呼地詢問道:“江海呢,怎麼不在家?”
“他今天加班呢,得等些時候才能回來。”
程江水蹙額愁眉,忍不住大動肝火道:“這個江海,還是不讓我省心!爸,你也是,以後沒有江海在家,你自個就別亂來了!”
被女兒連續不斷地責怪,程家安也有點被說懵了,抬起頭來,看著忿然作色的程江水,疑惑地問道:“江水啊,你怎麼了,今天脾氣這麼大,出了什麼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就是單位工作忙了點,有點累吧。”
程江水也察覺到自己的無名火有點突兀,悻悻地坐了下來,轉頭岔開話題:“爸,你要拿什麼啊,我給你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