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番外篇·商綰季存①(1 / 3)

我還記得鍾讓睜開眼看到我時的表情。

當時我甚至沒來得及說話,他一巴掌打在我臉上,鍾讓眼眶都紅了,指著我說,“商綰,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為了往上爬,連臉都不要了?

我笑著指著床上一灘血,臉上的疼痛讓我倒抽一口涼氣,但我忍著痛說,“鍾讓,我好歹是個處,讓你占便宜的,你總歸不能不給點好處吧?”

鍾讓氣得當場起身,裸著身體掏出卡劈頭蓋臉砸在我臉上,“滾蛋,你這種女人碰一次我都他媽的嫌髒!”

我心裏哆嗦得厲害,臉上還是笑著,我說,“這卡裏多少錢啊?”

“一百萬。”鍾讓眯眼笑的極狠,“密碼六個零,給你,多了。你配得起麼?”

“沒關係,多大我都拿得起。”反正我不要臉,你不是一直都這麼看我麼。

我忍著所有的侮辱起身,開始給自己穿衣服,一邊穿一邊眼淚掉下來,可是我用力背對著鍾讓擦了一把,把所有情緒都摒回去。

背後鍾讓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紮在我背上,我聽見他對我說,“商綰,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天覺得你惡心到了我的底線。”

“我這人就喜歡踩著底線走。”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裝得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起來,轉過身去的時候鍾讓也已經穿好了衣服,西裝革履身姿挺拔站在那裏,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他又重複了一遍,“滾。”

“房間我開的,要滾你滾。”

我說話聲音帶著顫抖,眼淚差點決堤。鍾讓,你對我說滾多少次了?也得給我一個機會吧啊?

“行,我滾。”

鍾讓拿起錢包,和車鑰匙,邁開步子往房門走,就是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男人猛地頓住了腳步。

隨後他一字一句對我說,“商綰,你最好別落什麼把柄在我手裏,以你這種自損的方式來往上爬,早晚有一天,你他媽得載我手裏。”

我一直都栽在你手裏,可惜了你從來都視而不見罷了。

我知道我這會兒哭了很丟人,可是我忍不住了,眼淚落下來的時候,我看見鍾讓露出了一絲冷笑,而後走人。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我沒說話,放空了以後,沉默無聲流淚了一場。

******

“說你是sb,你還不信。”

季存是這樣對我說的,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二天。

我是他的房客,一瘸一拐回來的時候,季存穿著睡衣,上下瞄我一眼,“被人強了?”

我比了個中指,“那我第一反應就應該掏出手機來然後拍個小視頻,裝作泄露的樣子放網上。”

被人圍觀一波,炒作一下,黑料好歹也是流量。

“為了火真是連臉都不要了。”季存簡單點評我。

我習慣了,聽聽,每個人都這麼說我。

“大影帝,當然不知道我們這種十八線小網紅的掙紮。”

“你叫小網紅?”季存嘲諷得更加犀利,“你他媽叫野模。除了身材,上下看不出哪裏有氣質。”

我擺了個騷唧唧的姿勢,“那存存影帝,你要不要勉為其難潛規則一下我,我身材不錯,你不吃虧。然後我抱你的大腿上位行不行?”

“滾蛋!”季存翻了個白眼,漂亮的臉上掛滿了不屑,“高中輟學就不讀書了,你怎麼混成這樣,要不是咱倆高中認識,我都不想接納你。”

“行行行,感謝學生會長大恩大德。”我拖遝著步子回房,“讓我睡個三天……”

“晚上不是吃小龍蝦麼!”季存高喊一聲,“老子他媽推了個發布會找你吃龍蝦,你就這態度?!”

“行行行,我睡到晚上就起來!”

我坐在邊上卸妝,卸完妝扯下紫色的隱形眼鏡,為了接演出,我不得不帶這種非主流的誇張美瞳,皺著眉把隱形眼鏡丟掉,然後我蓋上被子重重倒回床上。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鍾讓掐著我的脖子喊我去死,我想醒來,但是我得不到解脫。

直到後來門被人一腳踹開,嚇得我一個驚醒,隨後看見季存站在外麵,換了一身幹淨的衛褲長褲,眉眼桀驁盯著我,“做夢都喊鍾讓名字呢,多愛人家啊?”

我隨口打了個啵,拋了個飛吻過去,“我更愛你,影帝。”

季存一臉作嘔的表情,“你真的不適合演戲,你太假了。”

“太假才適合演戲好麼。”

我反著他的話說了一遍,隨後觀察到他換了衣服,問道,“啊,要去吃夜宵了?”

“不然呢?”

季存丟給我一個口罩,“別讓我粉絲拍到你。”

“不想被拍就別找我吃唄……”

我嘟囔了一句,“我名聲又不好聽,被發現了你豈不是要黑料纏身?”

“嗬嗬,就憑你?”季存翻了個白眼,“要是被扒出來我和你,我的粉絲是不會相信的。”

我愣了愣,“為什麼?”

“因為你。”季存一臉冷漠,“配,不,上,我。”

“……”

我們在二十分鍾後開車到了一家小龍蝦店裏,季存全程戴著口罩,倒是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巴不得被哪個狗仔認出來拍幾張路人照,季存尤為不屑,“你是連龍蝦都想勾引麼?”

我說,“你管我?我勾引你了?”

季存嗬嗬兩聲,“你放心,你的段數太低,我多看你一眼,算我強迫你。”

“美得你,輪不到你。”我氣得直哆嗦,口不擇言道,“我勾引鍾讓就夠了,你那些路子,我看不上。”

季存眼裏都能噴火了,直直罵我好幾句不要臉,我當他誇我,欣然接下。季存拿我沒轍了。

我和季存互相跟仇人似的在包間裏坐下,後來點完了八斤龍蝦,四斤麻辣四斤蒜香,等到龍蝦全上來的時候,服務員退出去關了門,季存才摘下口罩。

他不動,就坐在那裏。

我說,“幹嘛?”

季存說,“愣著幹什麼,給我剝蝦啊,不然你以為我帶你來幹嘛?”

我咬牙切齒,“你當自己是皇帝嗎?”

“抱歉,有錢有名就可以為所欲為。”季存還是優雅地坐在那裏,畢竟名門季公子這個稱號不是白來的,有錢人的家教一定特別好,像他這樣家裏有錢又來演藝圈的,表演天賦比別人更高。

一句話概括就是,更虛偽,更裝腔作勢。

他就心情愉悅地看著我對龍蝦較勁,“快點剝,剝完我吃好回去,第二天一早還要拍戲。”

“最好吃完就過敏,你明天拍戲也得泡湯。”我眯眼笑著詛咒,季存可能特別喜歡我這副看不慣他又幹不掉他的樣子,嘖嘖了兩聲,“那你加油,我讓位了,你也上不了位。”

“……”

“哦對了,我忘說了,鍾讓那裏也是。人家有女朋友。”

“……”

******

我們整整吃了一個小時,一小時後季存拉著我去買單,然後走的時候,那個服務員說,“先生……我看您有點眼熟。”

季存的臉色瞬息萬變,將口罩往上扯了扯就立刻大步離開店裏,在人家還沒反應過來的的時候,把我塞進副駕駛座開著車子揚長而去,我聽見後麵一陣尖叫聲透過車窗傳進來——

“是季存啊!天啊!我記起來了,是存存!”

“啊啊啊真的嗎!季存季存!”

“存存。”

我用粉絲的口吻喊了他一眼,季存正在加重力道踩油門,殺過來一個眼刀,“少惡心我。”

“哎喲~那我總……總不能喊你,季季吧……”畢竟這個發音比較令人聯想。

季存殺人的心都有了,“商綰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老子現在開車帶著你一起撞死信不信?!”

正巧這個時候,我手機響了。

鈴聲響了一陣,我沒敢接。

季存冷笑看著我,不自覺放慢了速度,打轉方向盤的時候問了我一句,“鍾讓啊?”

我沒吭聲。

季存眉目更加嘲弄了,“天天說愛他,連個電話都不敢接,你真是活該。”

我手哆嗦了一下,顫抖著接起電話,聽見對麵傳來一聲女聲——“你他媽臭婊子別蹬鼻子上臉勾引我男朋友!”

我沒說話,但這個罵聲太響亮,連帶著季存都聽見了。

我嘴唇蠕動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十八線小網紅也敢勾搭鍾讓,真以為你自己有多厲害?想被封殺是嗎?圈子裏不想混了?什麼東西啊,你媽媽沒教好你基本的素養和道德底線吧?就這麼喜歡別人的男朋友嗎!我請你做個人行不行?”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這些罵我的字眼,統統戳在了我脆弱的自尊上麵。

許久,我發著顫說,“對不起……”

“你配跟我說對不起麼?你以為你是誰?你破壞了我和我男朋友之間純粹的感情,你來一句對不起,你哪來的臉!

商綰我告訴你,別以為我查不到你,還真當商家是以前那個商家?你弟弟坐牢都還沒出來,你們家高利貸還欠著兩千萬,你他媽哪來的資本還以為自己很高貴?你這點料說出去就是一個死字,別以為自己豁的出去就能往上爬,豁的出去的都是摔死的,勾引別人男朋友的女人就他媽是一隻雞!”

對方大概是氣狠了,麵對我的時候,所有肮髒的話語無所不用其極,我抓著手機,手背青筋一根一根跳起。

季存饒有興趣看著我,他應該是很樂意看見我被人這樣刁難的,等到對方終於罵完了,我才喘了口氣,全過程出了一句對不起,沒說別的。

隔了好久,我隱隱聽見了那邊傳來哭聲。

聽聽,海城第一名媛陸曼,連哭泣的聲音都如此惹人憐惜。隻要她一哭,就可以自動變成最有利的一方。

“商綰,你是不是惦記兩年前的事兒故意來報複我啊?你是不是存了心讓我不好過!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我笑了。

慢慢將原本收緊成拳頭的手指一根根鬆開。

我說,“陸曼,我聽膩了你的哭聲了。”

“當小三當成你這樣,你不怕遭報應嗎!”陸曼扯著嗓子質問我,“現在鍾讓身邊人是我!我告訴你,你盡管再來試試,撕破臉皮我也要讓你在海城混不下去!”

放下狠話的那一瞬間,陸曼就把電話直接掛了,她拿的是鍾讓的手機打電話給我,這代表了什麼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鍾讓是個冷冽的人,他一般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也很少有機會能讓小說裏那種女人偷偷摸摸拿他手機給別人發消息,這種情況下,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鍾讓自個兒把手機給了陸曼,陸曼當著他的麵,將我貶低到了塵埃裏。

“我要是你。”

見我沉默,季存在一邊譏笑著,“我呢,就寫封血書,然後從高樓跳下去,血書上就寫‘陸曼鍾讓狗男女還我命來’——正好死之前還能潑一盆髒水到他們頭上。”

我道,“你太狠了。”

季存沒否認。

我咧嘴笑了笑,“可我舍不得死。”

還有人還在等我呢。

季存嘴角的笑一貫嘲諷,“我也知道你舍不得死,所以也就說說。畢竟我親眼見識過你為了活下去什麼都能不要的姿態。包括臉在內。”

我知道這是他在拐彎抹角紮我心,我當做沒聽見似的,“是啊,現在咱倆身份可不一樣了。大影帝。”

“這倒是實話。”

季存打轉方向盤,似乎對於我刻意貶低自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說,“對了,過陣子我和鍾讓要一起見個麵,我們公司有個對外發布會,請我去做主持嘉賓。”

我猛地攥緊手指,舊就見季存涼涼笑著,“求我,把我求開心了,沒準兒,我賞你一個guest,讓你見見你的心上鍾讓。”

我把所有的話咽回嘴裏,隔了好久我說,“休想。”

“哦。”季存也沒在意,“那我把名額留給我女伴了。”

行。

我們最後都保持沉默,隨後還沒到家的時候,我比季存先一步下了車,戴上口罩一路小跑竄上電梯。

畢竟我們不能同框出現,何況季存家附近很有可能有狗仔蹲守,所以我還是提前下車比較保險。

等季存停好車再慢悠悠晃上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客廳裏吃水果,季存瞄我一眼,“手機又在響。”

我吃著蘋果一頓。

他似乎每次都能比我早發現。

隨後我看了眼屏幕上的字,心髒跟著抽搐了一下。

鍾讓啊。

隻是這回打給我的,不知道是輪到誰呢。

我想了想掛掉了。

隔了半分鍾,那邊又很快打過來,催命似的,這讓我確定了是鍾讓。剛接通電話,那邊傳來帶著怒意的聲音,“你敢掛我電話?”

我放下蘋果,覺得索然無味,把腿盤起來陷入沙發裏,閉上眼睛道,“我為什麼不能。”

“商綰,你長膽子了?”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商綰了。”

我喃喃著,“兩年前的商綰早就死了。”

那邊傳來一聲冷笑,“是啊,死的徹底。現在的你,根本配不上曾經的你。”

“奇怪。我為什麼要配得上我自己。”

我覺得疲憊,將頭偏向一邊,幹脆靠著沙發枕著脖子,以倒立的視角往後看去,就看見季存一邊進屋子一邊脫衣服,肉體很美好。

我吹了聲口哨。

那邊的鍾讓明顯怒了,“商綰,你能不能要點臉?”

他知道我租的房子在季存家裏。

我低笑一聲,“鍾讓,你找我幹嘛呢?有事嗎?我倆……應該沒有什麼舊情可以回憶吧?”

畢竟都是我反方麵的倒貼而已。

我猜現在鍾讓被我激怒的樣子一定很帥。

男人冰冷地說道,“是啊,我就是來看看你這隻破鞋現在什麼情況,剛才曼曼哭著跑出去了,你說了什麼刺激她?”

破鞋。

這話……可真狠啊。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來了,心髒都疼了。我幹脆改變動作,把背佝僂起來,縮成一團,捂著胸口道,“如果我說,我什麼也沒說呢。”

“不可能。”

鍾讓斬釘截鐵地說,“你可以一個髒字都不罵就把人心紮得血肉模糊,商綰,你什麼人,我不清楚?”

瞧瞧,他深知我所有的卑劣。

我捂著仿佛被刺傷的胸膛說,“可我現在發現,鍾讓,你傷人的本事,也不低。”

鍾讓那邊猝然停頓,隔了許久才道,“商綰,認識這麼多年,我最後勸你一次,收手,別再這樣放蕩下去,你這張臉……別成為你往上爬的工具。”

“你勸我從良啊。”

我眼裏帶著眼淚,笑得花枝亂顫,“可我就想往上爬,我這張臉若是能成為工具,我為什麼不用?鍾讓,我忘了和你說了,那天夜裏,我拍了照片。”

鍾讓的語氣猛地加速,“你說什麼?”

“我說……”我咯咯笑著,渾然不覺心頭如刀剜過,“我留了你的把柄。”

鍾讓眉目裏出現些許陰霾,“商綰,我低估了你的賤。”

“我聽說……最近不是有個發布會麼。”

吸了吸鼻子,我忍著聲線的顫抖,“我要進去,我要做你的女伴進去。”

“你這是在威脅我?”

“或許是吧。”也許隻是……乞求罷了。

畢竟鍾讓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威脅。

不管什麼把柄,甚至比我現在手裏的床照更為嚴重的,對他名譽有劇烈影響的把柄,他都不會皺眉頭一下。

果不其然,鍾讓眯眼笑得極狠,對我道,“商綰,你什麼貨色,自己不掂量掂量嗎?你配進那個場子嗎?”

“我什麼貨色。”我道,“讓鍾先生帶出去亮相一次,分量就不一樣了。”

鍾讓不說話了,在那段陷入一陣死一樣的沉默,隔了好久,他直接掛了電話。

可我知道鍾讓的一絲一毫,他這就是無聲的妥協,然而因為是妥協,他拒絕說出一個字來表達。

我一邊笑著,一邊擦眼淚,然後把手機裏關於鍾讓睡在床上的照片統統刪去。

是啊,我多賤啊,都到了……這種地步。

背後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挺帥的啊,不留著?”

我嚇了一跳,扭頭看見季存穿著睡衣靠著沙發,正在點評我拍的那幾張床照,“誒,這幾張的光影角度找得挺好,拍得鍾讓跟男模似的。你要是個男的,可能是下一個陳冠希。”

我一下子收回手機,“看什麼呢!”

“不是,你都要拿這個威脅別人了,給我看看怎麼了。”

季存含著笑說,“再說了,又不止你一個人看過,陸曼也看過,你沒必要把床照當寶貝。”

我氣得哆嗦,“你滾蛋。”

“我滾還是你滾?”

季存抬了抬下巴,“你滾吧,欠我的一個月房租給我打欠條。五分利。”

“你黑社會高利貸啊。”我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把手機死死握在手裏,“錢……我馬上還你。”

“拉倒吧,你還是給我打一張欠條得了,就你現在這個事業,別說還錢了,被人賣了估計都還不起債。”

季存掏出手機開始算賬,“我得保證我個人利益不受侵害,所以,你明兒一早給我打欠條,一萬塊一個月的房租,拖一個月就多五分利。你如果沒錢,那行,我借你,借一萬還一萬五,每個月累計疊加……”

我上去打掉他的手機,“你按高利貸算呢?”

他說,“對。”

我說,“我真的沒錢,我們家破產了,我隻能靠臉。你給我一個月時間——”

季存聽到我這話以後,高深莫測地笑了一聲,“你幹脆去做雞啊。”

心就這麼狠狠晃了晃,牽扯出劇烈的疼痛感,我忍著被刺痛的尊嚴,盯著季存沒說話。

可能這樣無聲的反抗,是我最後的尊嚴。

至於季存呢,卻一定點也不顧及別人最後的負隅頑抗,就這麼不疼不癢地一腳踩在了我最深的傷口上,“所以我說,你很好笑啊。要是真的豁的出去,憑你這個姿色,哪怕是個落魄千金,隻要臉好看,兩腿間掛個價格,分分鍾賺錢賺到合不攏腿。沒準兒落魄千金這個名號更好聽,也許還會有人以前認識你,慕名而來給你增加幾筆生意,做你的恩人呢?”

我顫抖著說,“那就是真的墮落——”

“你現在和墮落也沒區別啊。”

季存站在那裏,眉目乖張桀驁,嘲弄地看著我,“你以為你現在這樣,算是很幹淨麼?你不如幹脆再努力一點得了,這樣半吊子算什麼啊,拿點不怕死的勇氣出來,賤到底了也算是出師了。”

我沒說話,大腦卻嗡嗡作響。

這天夜裏睡覺我做了個夢,夢見了一個很久都沒夢見的人,直到後來我從床上猛地驚醒,看見季存那張放大的臉。

他說,“喲,醒了。”

我擦著額頭上冷汗,“你為什麼在我房間裏。”

“準確的說,這是我的房子。”季存道,“你上個月房租沒付,所以你算是違約了,所以從現在起,這房間還是回到了我這個屋主手裏,哪怕你還住著。順便提醒一句,今天已經是六月一號了,新的一個月開啟了,請你準備好兩個月的房租一起交上來。”

“哦。”我隨便抓了個重點,“六一兒童節快樂。”

季存眯縫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盯了我好久,隔了半天自己樂了,“商綰,有時候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做事不經大腦。”

“得了吧。”

我抓了一把頭發,我說,“我要換衣服,你要看嗎?”

季存說,“也行,脫了我看看,我給你點評點評,然後……給你找個好的老鴇估個價。”

“……”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季存笑著直接盤腿坐在我床的另一邊,“脫呀。我告訴你,不要臉的第一步,就是敢於在陌生男人麵前露出自己的全部,等你慢慢的放下尊嚴了,以後麵對誰,都可以跳脫衣舞。”

我道,“你搞錯了,我並沒有想下水的意思。”

“誒。”季存拉長了音調,“我以為我昨天苦口婆心勸過你,你能想通了呢。商綰,比起你現在這樣半吊子,其實還不如下水了錢來得爽快。你說如果真的有人想通過娛樂圈潛規則你,你又不肯賣,那有什麼意思啊?娛樂圈什麼女人沒有?轉頭再換一個,你根本沒有任何讓男人對你念念不忘的資本。”

我沒說話,隻覺得有針紮著自己一樣。

“何況現在圈子裏好多人就是打著演員的名聲,背地裏皮肉交易,多了去了。你不賣,又要接演出,那人家憑什麼找你?還不如明碼標價呢,不用多慮,也不用反悔。就這一次,好了您再來,不好咱拜拜。”

“你還頭頭是道。”我笑了,“你怎麼不去賣啊?”

季存攤攤手,“我不賣,也有人買賬啊。”

真是個殘忍的現實。

後來季存看著這副沉思的樣子,拍拍我道,“你最近接到什麼單子了嗎?”

我搖搖頭。

季存說,“那晚上我帶你去喝酒吧,有個導演製作人。我給你搭個路,你去抱人家大腿。”

我冷笑,“怕是你想借花獻佛,拿我送給那個男人來討好人家吧?”

季存居然還不否認,有點意外道,“你怎麼猜到的?不算太蠢啊?”

“……”我咬牙,“我真不賣——”

“可以啊,看你本事。讓男人舍不得碰你。”季存道,“總之我給你鋪路,你幫我收人心,正好不是麼?”

我目前再沒別的多餘的選擇了。

我需要錢,很多錢。

可以足夠換回一條命的錢。

我低下頭去,幾乎快要分辨不出自己的聲音了,“好。”

季存眼睛微微睜了睜。

我說,“我去。”

這天夜裏季存拍戲回來,戴著個黑色口罩,一路跟背後有人追殺似的衝回公寓裏,重重把門一摔,我嚇了一跳,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季存站在那裏直喘氣。

我說,“怎麼了?”

“剛才是何止送我回來呢。”季存拽了拽衣領,“最近我倆不是在炒作cp人設麼,所以故意讓狗仔隊拍到我們一起上下班的畫麵。下了車我就一路狂奔了。”

我去冰箱裏給他拿了一瓶寶礦力,丟過去的時候季存將它穩穩當當接在手裏,隨後對我道,“謝了。”

“不客氣。”我湊近了季存的臉,說道,“你看我的妝。”

季存擰開蓋子仰頭就喝了半瓶寶礦力,我看他性感的喉結上下動的時候,連帶著周遭荷爾蒙因子都在劇烈膨脹。

過了一會看他喝爽了,才撐開眼皮一條縫來看我,含含糊糊勉勉強強道,“可以。”

我翻了個白眼,“我花了兩個小時畫的。”

“看得出來,你很急切想把自己賣出去。”季存再一次做了簡短的嘲諷,“等我洗個澡換身衣服,晚上十點出門。”

我看著季存換了身衣服進去,怔怔盯著他背影許久,忽然間就覺得有點感慨。

我下意識喊了一聲,“季存。”

季存停頓了一下,我道,“你為什麼一開始會收留我?”

季存沒轉過臉來,隻是聳聳肩膀道,“熟人吧,看你挺可憐的。”

也是,我現在居然淪落到了要用可憐這種詞語來描述的地步。

我一個人像是遊蕩的幽魂一樣,晃到了沙發上坐下,後來我給鍾讓發了個微信,我說,你考慮好了嗎?

鍾讓打過來極簡短的一個字。

滾。

我抓著手機低笑兩聲,瞧,這就是他的作風。沒關係的,這點小事兒我都經曆過無數次了,早就麻木了不會痛了。

我說,那天我在晚會門口等你。

滾。

我不會放棄的,我必須要進去。

滾。

你除了滾還會說什麼?

去死吧。

看見這排字的時候,我的心哆嗦了一下。我在想,鍾讓到底是對我抱著多大的惡意,才能夠這樣快速地打出讓我“去死吧”這三個字。

不過是糾纏了他從高中到現在而已,已經罪大惡極到了恨不得我去死的地步嗎。

我覺得自己很失敗,這世界上隻剩下一個垃圾一樣的我。

而鍾讓作為我的精神支柱,給我的,卻從來都是一次比一次深徹的打擊,就這樣我還能喜歡他,我到底是有多賤啊。

我回了一個哦字,隨後就關上了手機,漫長地等待著今天夜晚的到來。

終於十點鍾,季存帶著我出發,臨走時看我表情不好,男人嘴角照例掛著漂亮的冷笑,“先別這麼快立牌坊,入戲太早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破天荒沒和他頂嘴,“走吧。”

季存發動車子,隨後熟練地開車。他是個比較喜歡玩的人,平時在外也是滿不正經的花花公子腔調,和鍾讓那種沉穩又強勢的性格截然不同,雖然我覺得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男人。

半小時後到達一家夜總會,季存戴著墨鏡和黑口罩走進去,我嘟囔了一句,“半夜戴墨鏡,瞎子阿炳。”

季存伸出細長的手指,勾著鏡框往下一滑,隨後露出眼睛對著我翻了個白眼,冷漠的嗓音傳來,“要你多管?”

我深呼吸一口氣,看著走近我們身邊的人,“那個……是你認識的導演製作人嗎?”

季存回頭,還沒多打招呼,就看見那個導演瞄了一眼他身邊的我,隨後大手直接衝著我摟過來,臉上露出一個極為油膩的笑容,“哎喲!這位是誰呀?咱們商家大小姐?”

我說不出別的話來,隻是看著眼前的男人靠近我,而後我才緩緩地笑了,像是逼著自己一樣。

我道,“王總,好久不見。”

王全笑眯眯盯著我,完全沒想過會在這裏遇到我,更加想不到,原來我跟在季存身邊。

季存戴著黑口罩,隻露著一雙漂亮冷漠的眼睛,就這麼看著我被王全強行按進了懷裏,就差往我身上糊一層膠水,然後把我整個人貼在他那個笑起來都能顫抖的肚子上。

“進去說,進去說呀。”

王全笑得眼睛都被上下兩層肉擠得看不見了,手在我腰上抓,我咬著牙抬頭去看季存,卻見他淡漠摘下口罩,入座在包廂裏,身子筆挺,兩腿修長,一派玩世不恭的模樣。

剛坐下,季存笑著讓服務員倒酒,邊上一群狐朋狗友,看樣子也是王全平日裏玩的要好的幾個,有幾張麵孔我尤為熟悉。

“能在這裏看見商綰,倒是不得了。”

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家弟弟現在如何啦?在哪兒讀大學呢?”

我強忍著內心的怒意,硬是擠出一個笑臉來,“還好,不勞您費心。”

季存在一邊慢悠悠戳了一塊蘋果到我嘴邊,“吃點?”

我渾身發冷看著他,可是季存將蘋果直接懟到了我嘴唇上,我不得不張開嘴巴吃下去,而後王全就摸了一把我的頭發,“商綰,你最近可聽話多了。”

當初整個海城,誰見商綰低過頭?除了鍾讓,無人見識過。

我無聲地笑,手指攥成拳頭,我知道我已經算不上什麼了,哪怕破罐子破摔,也不過是個落魄名媛,聲譽對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接下去的一切我都覺得無所謂了,酒被人一杯一杯遞到我唇邊,我來者不拒統統喝下,一會被那人摟過去,一會強行倒在那人懷裏,大腦昏昏沉沉,耳邊似乎聽見地獄惡鬼在發出猙獰的笑聲。

我在朦朧中看見季存坐在那裏,玩著手機勾著唇,又給我喂了一口蘋果,“商綰,王總剛說了,要拉你來我新劇裏一起拍呢。”

那就是差不多同意讓季存當男主了,順帶還拉了我一把。

——那麼,最後若是敲定,要付出的代價到底是什麼,其實已經昭然若揭。

我荒唐地笑了笑,甚至快要聽不清自己說出口的聲音,“那好啊,還能跟你合作了。我可得謝謝王全哥。”

說著我撐起渾身無力的身體,端著一杯酒,哪怕這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我說,“王哥,我敬你。”

“哎喲!商家大小姐主動敬酒,這我王某人不得不接啊。”

碰了酒杯,撒了液體,我被跌跌撞撞拉入臃腫的懷抱,而後大手在我背上肆意摸索,我想起曾經的鍾讓,抬起頭,對麵目睹這一切的卻是一臉冷漠的季存。

我閉上眼睛,直到門口有人進來,“王叔,我聽說你在這兒玩呢,我帶著鍾讓過來見見您……”

灼熱的神經末梢在瞬間被冰封,我猛地睜開眼睛,猝然清醒的那一秒,看見門口鍾讓被陸曼挽著,一身西裝,相貌堂堂。

他視線從我身上掠過,帶著幾分冰冷的壓迫,倏地眯起眼睛,“商綰?”

季存坐在那裏,意味不明冷笑一聲,“我帶來的。”

鍾讓牽著陸曼的手,盯著我被王全按在懷裏的模樣,他道,“王哥不如清理一下房間裏雜七雜八的人物,我嫌髒。”

這直指我而來。

我低笑一聲,歪歪扭扭站起來,我說,“你大可不必拐著彎罵我,我滾就是了……”

鍾讓沒說話,季存還是坐在沙發上。

我扭頭朝著王全笑,“王哥,下回您給我打個電話,我單獨出來陪您。今兒不好壞了鍾少的興致,不如你們先玩,下回,我做東。”

我聽見季存發出一聲比剛才更加危險的冷笑,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一瘸一拐扶著牆走出去的時候,覺得尊嚴在瞬間崩塌。

我打車回家裏的時候,出租車司機還以為我是被人強奸了,差點兒報警。

我心說報警吧,我幹脆進牢裏去算了,我幹脆和整個商家一起死了算了。

可我不敢,我哭著和司機說是失戀了,到家以後多給了司機一倍的錢,隨後踉蹌著步子到了自己房間裏,我卸完妝坐在床上不停地發抖,閉上眼睛都是鍾讓那嘲諷的眉眼。

太不堪了。

一小時後房間門被人踹開,我看見季存渾身酒氣走進來,上前拽了一把我的衣領。

我故作鎮定,“你回來了。”

季存咧嘴,“看見鍾讓就隻顧著跑了?我喊你辦的事兒辦成了麼?”

我沒說話,季存硬是抬起我的下巴,他問我,“這麼喜歡鍾讓?”

我痛苦到帶著哭腔,“我沒辦法不愛他。”

“哪怕他讓你傾家蕩產,讓你全家坐牢,逼死你哥哥,又把你還沒成年的弟送進監獄。”季存一字一句,笑了,“還是愛他?”

我沒說話,或許我恨他。

“商綰,要不怎麼說你賤呢。”季存察覺到我身體的抖動已經超過了正常人恐懼的範疇,或者說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痙攣抽搐的時候,他打開我床頭櫃的抽屜,細長的手指勾出一瓶藥來,擰開藥罐,他抓了一大把藥統統直接塞進我嘴裏,恨不得拿藥灌死我。

“吃,吃啊,不是抑鬱症嗎?”季存對我說,“我要是你,一次性吞個二十幾粒,眼睛一閉就死了,多大點事啊。要死不活裝給誰看呢,多吃點啊商綰?鍾讓要是知道,指不定心疼成什麼樣呢。”

我幹嘔著,有些沒吞下去的藥片從喉嚨口又滑出來,連帶著粘稠的胃液嘔了一地,直到逼出我生理性的淚水,胃部還在灼燒一般反芻著。

我從床上直接摔下來,整個人趴在地板上摳著喉嚨幹嘔,鼻腔裏統統都是草酸艾思的味道,我怕我自己真的死了。

季存盯著我,“商綰,真要敢死就現在死一個給我看看,死不成就該幹嘛幹嘛,我有的時候真的懶得來管你和鍾讓之間的一堆破事,我不管你為了鍾讓怎麼樣,但是你他媽現在寄人籬下,就給我收斂點,下次再敢壞我的事,我不會再有這好心收留你。”

趴在地上,我哈哈大笑,“你事業都得靠我一個女人出去賣給你爭回來,真覺得自己有臉啊?你和鍾讓有區別嗎?你倆怎麼不幹脆連個襟當親兄弟呢?”

季存像是被我這話激怒了一樣,直直上前一把抓住我,而後不顧我的掙紮,將我整個人按在了床上!

“連襟?”季存咧嘴笑了笑,“通過上你來連襟?”

我直勾勾盯著季存,男人將我用力按住,我抬腿,他閃躲,隨後伸手扯著我的衣領往下拽。

我覺得一個喝多了的女人,不可能贏過一個喝多了的男人。

尤其是當我已經筋疲力盡的情況下。

我開始對季存求饒,我說,“別這樣行不行?”

季存冷笑著,“你的骨氣什麼時候能夠派上用場一點?拿去騙鍾讓,讓他誤以為你們發生關係的時候,你倒是挺有底氣的?”

我說不出話來,直到他的手指順著我脖子往下,我才對季存說,“我和鍾讓真的做了。”

季存一頓,揪著我衣領的手指猛地用力,隨後他鬆開我,一字一句,“你髒得突破我的底線。”

我沒說話,渾身顫抖著,伸手將臉捂住,卻擋不住眼淚流下來,“你根本不懂……”

季存笑得眉目驚豔,可惜了那雙好看的眼裏全是冰冷的寒意,“你做人怎麼能做到這麼爛呢?認識你那麼多年,我好歹以為你在和別人上床這方麵是個潔癖。哪怕商家不複從前,好歹你也不至於真的把自己賣了。”

我沒說話。

“虧我以為你是原裝貨。”季存站起來,慢條斯理收拾著自己的衣服,一顆一顆把紐扣係回去,哪怕他喝了酒,那渾身的氣場依舊逼人,“看來對鍾讓下得血本挺大的,商綰,你不怕血本無歸嗎?”

內心一陣鑽心的痛,我想起鍾讓當時看見我時眼裏那種厭惡,就跟著針在紮我似的。

想一遍痛一遍。

隔了好久我才說,“我那天被人下藥了。”

季存依舊笑,當做沒聽見。

我繼續道,“慕暖幹的,我事後……看監控了。”

季存像是被人戳中痛處一樣,轉過身來,對著我怒目而視,“你少往慕暖身上潑髒水!”

我咧嘴笑了笑,但我感覺我現在笑起來一定很醜,“你不信,有什麼用。”

我相信我所看見的。

而季存,看見他所相信的。

“慕暖剛回國。”季存下來,重新一把扯住我的領子,“少在背後動什麼手腳,否則別說鍾讓,我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你。”

我知道季存不是在跟我開玩笑,隻要在有關於慕暖的事情上,他不可能開玩笑。

我隻能道,“季存,其實咱倆也差不多。”

我對鍾讓毫無回應的感情,就像季存喜歡慕暖的五年。

“少來我這裏找什麼共鳴。”季存嘖嘖搖搖頭,“我和你可完全不同。商綰,別說鍾讓了,你現在連活下去的基本能力都沒有,待在商家的二十二年,把你變成了一條寵物狗。”

外表光鮮靚麗,實則不堪一擊。

“但凡了解過你內在的男人,都不會喜歡上你。”季存雙手插兜,衣冠楚楚站在那裏,似乎剛才的暴動都不是他做出來的一樣。

男人眯縫著眼睛打量我,語言便在出聲落地的瞬間化作傷人的利刃朝我襲來,“因為你太無趣了,商綰。除了這張臉,半點沒有任何特長了,所以你現在隻能靠臉……”

我倉皇大笑,笑出眼淚。天大地大,竟無我容身之處。

鍾讓,有生之年見我商家家破人亡,我要是你,大仇得報豈不快哉?

這天夜裏我又做了噩夢,隻是這一次噩夢的主角變成了兩個人,季存和鍾讓一人扯著我一隻手,恨不得把我對半撕開。

我醒來的時候感覺全身都在痛,腦子都跟著發疼。

揉著頭發,我用另外一隻手捂著胸口,這麼下次我遲早得瘋了,不行。

跌跌撞撞爬起床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季存換好衣服,他像是要出門的樣子,坐在客廳裏抬頭看我,挑眉,“睡醒了?”

我沒敢說話,十分鍾前還夢見他冷笑著要我去死。

季存道,“啞巴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下要去哪兒?”

我老實地搖了搖頭。

季存眯眼笑,“要去見王全。”

又是王全。

我往後退了幾步,季存嘖嘖兩聲,“不帶你,反正你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我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季影帝,在您看來我可能的確算不上什麼人物。”

季存沒說話,隔了好久他問我,“商綰,你能把自己貶低到什麼地步?”

我頓了頓,神色有點詫異。

“你這樣的女人其實是最可怕的。”季存坐在那裏,好整以暇看著我,半眯著眼,薄情的唇勾著一個玩味的弧度,“通過貶低自己來獲取對方的注意和同情,你成功了商綰。王全惦記上了你,惦記著你的不要臉,又惦記著你拚命保全的尊嚴。”

我的脈搏開始劇烈跳動。耳邊甚至能夠挺清楚血管鼓動的聲音。

“或許我該給你鼓個掌的。”季存吹了聲口哨,“利用鍾讓的出現以退為進,你的痛苦,成就了你的卑微。而卑微,就是你往上爬的動力。”

血液逆流,心髒讀秒。

我低聲地笑,“何必把我分析得如此蛇蠍心腸?”

“可能你這種人混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季存涼涼地說道,“要是你有錢,那還了得?怕是比男人的野心都還要大吧。”

那一瞬間,我猝然抬頭,站在二樓看著下麵一樓的季存,我和他目光對視,而後我喃喃著,“我沒有什麼野心,真的。”

季存沒說話。

“我隻是不想活得太苦。都家破人亡了,我總不能真的去流浪吧。”我直勾勾看著季存的眼睛,內心暗潮湧動,卻終究被我壓入深處。

不能說,不能暴露。

一絲一毫,都是輸。

“我隻不過,長了一張更方便利用的臉而已。”最終我選擇了我該用的語氣道。

“真是不要臉啊。”季存咧嘴笑得極狠,“像你這樣能隨便把自己貶到塵埃裏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這就代表著,你沒有底線,沒有底線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雖然我耍了個小花招。”我說,心髒搖搖欲墜,可能我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個好人,所以很多時候我的那些掙紮也就自然而然被人無視,再久而久之——他們便覺得,我這樣歹毒的女人,就該下油鍋。

“但是我痛苦也是真的,季存。”

不要無視……那些壞人的痛苦啊。

那些因為鍾讓而難過的情緒,是真真切切的,把我的肺腑擊穿了,裏裏外外,血肉模糊。

季存冷笑,像是對於從我嘴裏說出來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我下午去見王全一趟,他貌似還挺想見你。”

我說,“給我廣告嗎,給我就去。”

愛情和家庭都指望不上了,總得指望錢。

若是沒有錢。

我腦袋裏劃過鍾讓的臉。

隻要有錢,隻要為了錢,我什麼,都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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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天下午,我接到了鍾讓的電話,他接起來就是一通冷漠的聲音,“一小時後來我公司。”

我愣住了,實在是想不到鍾讓能夠主動喊我過去找他。

原本打算午睡一下起床和季存出門,這一下子,睡意被激得全無,我立刻問道,“有什麼事?”

鍾讓隻是一聲冷笑,那笑聲讓我捉摸不透,我站在那裏束手無策。

季存之前給了我暗示要見王全,可是現在鍾讓又臨時喊我。

我有些兩難,過了一會還是咬著牙說,“你到底有什麼事,方便在電話裏說嗎?”

“來了再說。”那邊鍾讓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我頓了頓,收緊了手指。

隔了幾秒鍾,我道,“好,我等下就來。”

我用最快的速度化妝起床,趁著季存都沒注意的時候直接閃身出門,二十分鍾後到了鍾氏集團那棟大樓,我的手機才開始響。

“你敢放我鴿子?”

對麵季存的聲音冷得能夠結冰,我隻能坦白,“鍾讓找我有事。”

“於是你就跟條狗似的湊上去了?”季存怒極反笑,我甚至都能想象他這會兒暴怒又漂亮的樣子,“商綰,你是不是被鍾讓操傻了?”

我真是低估了季存的惡毒程度。

我不說話了,那邊季存嗬嗬笑了兩聲掛了電話,而後我深呼吸一口氣,將手機放回兜裏,一步一步走進這棟大樓。

我想,我應該熟悉的才是。

鍾氏集團裏那麼多東西,原本都屬於商家,我應該了如指掌才是……

可是為什麼,我手腳發冷呢?

我走進大廳,和前台服務員報了名字說要找鍾讓,那個服務員上上下下看我一眼,眼神尤為不屑,“你說總裁找你就真的找你啊?總裁那麼忙,日理萬機,特意找你?這種理由,十個不入流的小網紅裏能有八個是這麼說的。”

她又瞄我一眼,“哈,把自己當什麼了呀,你比得上陸曼?”

我沒說話,隻是攥緊了手指,隔了一會,超過了一小時,鍾讓電話直接打下來,“怎麼回事?說了一小時之內到公司。”

我說,“我到了,但是被前台攔下了,不讓我進。”

頓了頓,我繼續道,“還說我比不上陸曼。”

在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看見對麵的前台小姐猛地變了表情,張了張嘴巴剛想說什麼,見我掛了電話,一下子換了語調,“那個,小姐,請問您是——”

我沒說話,隔了一會抬頭,有人靠近我。

吳默,鍾讓的貼身特助。

前台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想跟我解釋什麼,但是我沒再多看她一眼,直接打了聲招呼,“吳默。”

吳默在距離我一米的地方站定。

我眯起眼睛來,他恭敬道,“商小姐。”

“嘖嘖。”我咧嘴笑了笑,“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都跟著變得人模狗樣了。我差點認不出你。”

吳默知道我這是在嘲諷他,畢竟當年……他是我們商家最年輕有為的執事。

“商小姐,成王敗寇。”年輕的男子對著我低下頭去,“自古以來的道理,您還沒參透嗎?”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許久才道,“鍾讓找我什麼事?”

直呼他們總裁的全名,導致周圍路過的人紛紛看我幾眼。

吳默還是那副態度,“我帶您去見他,至於什麼事,見了麵,您就知道了。”

我低笑幾聲,而後跟著他進入了總裁專用的電梯,走的時候還聽見耳邊議論聲那麼明顯,都在猜測我是誰。

我是誰。

兩年前家破人亡的商家,最後的大小姐。

叮的一聲電梯提示音響起,而後電梯門在我麵前緩緩打開,吳默帶我穿過走廊來到了高級會議室,推門進去的時候,我看見鍾讓坐在那裏。

空蕩蕩的會議室裏隻有他筆挺的背影。

吳默退出去,鍾讓才轉著椅子轉過身來,對我道,“遲到了。”

我道,“你的人不長眼,攔我。”

“現在的你。”鍾讓搖頭笑,“誰都不會把你放眼裏。”

我握緊了拳頭。

“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兒。”鍾讓將一份報告遞給我,“那天晚上我查了一下,的確是有人動手腳,給你和我下藥。”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鍾讓遞上來的那些文件。

“我生平最討厭被人計算,所以去查了一下。”鍾讓眯著那雙凜冽的眼睛,“正好你也是受害者,所以連著真相一並告訴你。”

我看著監控錄像上拍到的慕暖的身影,渾身汗毛一根一根地豎起來。

“不過我覺得你並不介意那個初夜,所以原本還對你有點愧疚,但那天在ktv裏看見你以後,覺得根本不需要施舍什麼同情心給你。因為你,不配。”鍾讓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我一直都覺得鍾讓這人算是衣冠禽獸那種類型,西裝一穿裝得跟什麼一樣,脫了衣服就他媽是個畜生。

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所以呢?千裏迢迢把我喊來,就為了給我一份並不重要的真相文件,順帶侮辱我一通?”

我把慕暖的事情戳穿又怎麼樣,季存多得是手段替她把屁股擦幹淨。他知道我,我根本動不了慕暖分毫。

鍾讓說,“當然不是,順帶告訴你,不是拿著我的照片為把柄來要挾我帶你入場嗎?我告訴你,死了那條心。”

果然。

我就知道鍾讓不會那麼輕易被我威脅,他等的就是我信以為真的時候,再來致命一擊。

可我唯獨不想在鍾讓麵前認輸,便故意說,“無所謂了,我抱上了王全的大腿。”

鍾讓眼睛微微眯了眯,隨後他站起來,逼近我,我後退兩步,男人的手就直接按上了我的肩膀。

我不停倒退,直到整個人被他按在牆上。

“王全都下得去手。”鍾讓嘖嘖兩聲,“商綰,你那層膜不會是補來騙我的吧?”

我荒唐地笑了兩聲,“騙你有錢拿嗎?”

“一百萬呢。”鍾讓抓了一把我的頭發,“給你的錢,去哪了?”

我心哆嗦著,鍾讓又道,“我查不到那個神秘賬戶的來源,商綰,告訴我,把錢打給誰了?”

不……

我直勾勾盯著鍾讓,“到了我手裏就是我的,怎麼花,都不關你的事。”

我這話迎來的下場是鍾讓將我整個人重重摔到了一邊的沙發上,男人拽著我的衣領往兩邊一扯,紐扣迸裂彈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入沙發底部,我哆嗦著往後揚起臉,被鍾讓一把抓住了脖子。

我紅了眼睛,“你不是……嫌我髒嗎,不是有陸曼嗎?”

“陸曼,我哪兒舍得?”鍾讓笑了笑,隨後對我道,“商綰,不是很喜歡拍東西嗎?今天我也來拍點你的照片怎麼樣?”

這才是他喊我來的真正目的!

我一顆心涼了半截,鍾讓會用什麼手段來對待我的豔照,我根本不敢想象。

可是接下去的一切根本來不及讓我多考慮,鍾讓伸手就向我的領口往兩邊拽,我掙紮了一下,“你放手……”

“現在知道怕?”

鍾讓冷笑著,將我的頭往下按,我相信這會兒我要是在水缸裏,一定分分鍾被他淹死。

“商綰,想玩,我自然奉陪,隻是你……玩得起麼?”

他在下一個瞬間掏出手機來,我紅著眼睛,“住手——”

“住手?”

鍾讓跟聽見笑話似的,“這可不像是會從你嘴巴裏說出來的話。”

他將我狠狠壓倒,伸手已經從我衣服下麵探入,我哆嗦了一下,“鍾讓,夠了……”

“你在說什麼?”鍾讓的笑容讓我覺得不寒而栗,“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計算和被人威脅,商綰,恭喜你統統做到了!”

我怎麼抵得過他一個強壯健全的男人?

我尖叫了一聲,企圖讓外麵的人發現不對勁,然而總裁辦公室的牆壁是隔音的,我想逃跑被鍾讓抓住了頭發往後扯,隨後他將我身體翻轉過來,將我的手按在了我背上。

“既然那麼想挑釁我,不如自己來試試?”

他的手就這麼直接摁在了我的背上,三兩下將我的衣服從背後撩起,我掙脫不開,鍾讓便抽了皮帶直接將我的雙手綁住。

我以一種無比屈辱的姿勢被他壓在身下,鍾讓拿起手機毫不留情地把我拍了下來,我紅著眼睛把臉閃過去,他便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麵對手機的鏡頭,那快門聲就像一個巴掌打在我臉上。

到後來我放棄掙紮,忍著沒讓眼淚水掉下來,鍾讓終於放下手機,改為單手挑起我的臉,笑著問我,“滿意了嗎?”

我沒說話,嘴唇顫抖著,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你這幅樣子要是給你以前的追求者看見。”鍾讓頓了頓,而後說得更開心了,“估計會夢想破滅吧?”

我無聲地笑,隻是寥寥四字。

“拜你所賜。”

——“這是我賞你的,所以你都得接著。”

鍾讓倒是好心情地看著我,隨後一顆一顆解開我剩下的沒有掙開的紐扣,我眼睛血紅盯著他,“你要做什麼……?”

他蓬勃的欲望將我逼至絕望的邊緣,我驚恐盯著他,卻聽得他語調低沉道,“你這幅樣子,讓我有了那麼點胃口。撇開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不談,身材拿來上床還是可以的。”

他分開我的大腿,我尖叫著往後縮,鍾讓卻不允許我反抗,揪住我的頭發來控製我,“不是很想爬我的床嗎?怎麼,原來你也會怕?”

我搖著頭,“別這樣……我不想一錯再錯。”

“不。”

鍾讓將我一把拽入深淵,他的溫度如同一柄斧頭狠狠鑿開了我的身體,直至所有的理智都被直截了當貫穿,連同血液都彌漫著細碎的痛意——

他的聲音如同魔鬼詛咒一般在我耳邊響起,“聽說過那麼一句話嗎?”

因為不愛,所以都錯。

不存在什麼一錯再錯,你本身就是個天大的錯誤,想要彌補,隻有去死。

鍾讓的話那麼狠,不留一點餘地給我,我閉上眼睛,終於無法控製眼淚落下。

他在我身上如同野獸,將我所有的氣息都吞噬得一幹二淨,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殘破的落葉,經不起幾次西風的摧刮。

他還問我是不是以前也這麼勾引季存,不然季存怎麼會同意我住進去?我痛苦喘息著,已經沒有體力再為自己辯解一個字。

光是承受,已經用盡我所有力氣。

我本是千金小姐,卻被他逼良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