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要離開。
半步都不想離開。
晏淮流的表情讓他很害怕。
他怕自己聽話出去了之後,再次見到的那個人就不是現在的師尊了。
他是瘋魔了些,是被折磨得精神變態,冷血到不在乎任何人。
哪怕是一年偶爾出現幾次讓他感受到長輩溫情的百裏長桓,他都可以無視對方的好意;
哪怕是曾經視為好友的慕容軒朗,他都能在認清差距之後頭也不回的舍棄;
哪怕是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弟們,不觸及生死他都不會太在意。
他活得太苦了,苦到本能去懷疑別人的好,苦到近乎變態的自虐。
他被折磨得太狠了,那些傷口仿佛都刻在了心上。
一層又一層,把他變成一個醜陋無比的人。
但是在那些肮髒變態冷血無情的包裹下,還殘存著一絲對晏淮流的期待。
那份期待,是在他來到禦虛宗,看見晏淮流的第一眼就存在的。
期待他師尊可以真的變成當初玉清真人口中那個愛護他的好師尊。
他身上的壞毛病一大半都是被晏淮流這個師尊折磨出來的,甚至有些就是跟晏淮流學的。
他厭惡那樣的自己,又止不住去喜歡那樣的自己。
因為這樣,就代表著他跟師尊有相似的地方。
所以他現在不願意去賭。
不想去賭這份兒溫情存在的可能性。
他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晏淮流。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將自己碎成肉塊,逼著晏淮流喝下他的血,啃食他的肉,兩人血肉相融,這輩子都分不開。
顧行雲的眼神太過怪異,晏淮流忍不住扯回袖子,胡亂的應付一句:“嗯,那你就在這裏看著吧。”
察覺到他的不安,顧行雲略顯慌亂的上前:“師尊,您的衣服,穿著吧。”
他小心翼翼的幫晏淮流穿好外袍,低頭顫抖著手係好衣帶。
隨後揚起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師尊小心,弟子就在這裏等著。”
這模樣倒是和平常一樣,晏淮流鬆了口氣,笑著點頭。
還是他的乖徒弟,沒變。
嚇死了,剛剛那個眼神,他還以為這反派boss提前黑化了呢。
那夜燕被折磨得不成樣子,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晏淮流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厭惡:“還不說嗎?那就沒有把你留下來的必要了。”
“我說!我說,別殺我,別殺我!”夜燕聲音淒厲的求饒。
晏淮流站在那裏等著回答。
“那些,那些魂魄,被我用來開啟通往奈何橋的路,我不知道她們都散在哪裏了,我隻是把她們帶到了那條路上而已……”
夜燕那空洞的眼睛被陽光照射的太久,隱隱有血淚流出。
大概是被折磨的難受,她語氣凶狠了許多:“我隻是抽了她們一魂一魄而已!又沒有要她們的命!你憑什麼抓我!這又關你什麼事!”
晏淮流突然笑了一聲。
一旁的顧行雲屏住呼吸看向他。
從來沒在晏淮流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這一刻,他既不像從前那個折磨自己的人,也不像現在這個溫和怯弱的師尊。
這個平日裏跟人交流都會莫名緊張的師尊,此時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冷漠上前,抬腳踩在了那魔物的手上。
顧行雲的手莫名疼痛了幾分。
“是嗎?照你這麼說,我不過是斷了一隻手,又沒有要你的命,你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