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結心扣本就是君上賜予您的,如今戴在您手上可謂名正言順,怎會不妥?您便當作個尋常鐲子戴著玩兒也是好的,何苦費事摘下。”瓊枝強笑道。

她總不能說此乃君上授意,因料得夫人定然不肯佩戴,命內府想辦法,上官正是看中她機警過人、口齒伶俐才派了她來,她故意瞞過,不料慕梅倒是無意間幫了自己。

做人真難,此番贏了上官的讚譽,卻怕是得罪了這位雲夫人了。

瓊枝心中感慨,這雲夫人入宮前,君上從不曾有什麼嘲風弄月之事,此次卻執著於一隻手鐲,實在令人費解。

還有這雲夫人也不知在別扭什麼,結心扣奇名在外,世人大多隻是癡迷於它神秘的傳說,誰去深究其中真假呢,不過是個鐲子,戴在手上又不影響什麼。

雲樂舒按了按眉心,歎了口氣,“算了,不怪你。”卻轉頭陰陽怪氣地看了慕梅一眼,“你辦事得力,不知那位可給你升等?”

君亦止送結心扣與她,等於是從明麵上向她求愛了,雲樂舒暗罵了句:他怎麼還是賊心不死?一早的好心情全沒了。

慕梅連連擺手,“夫人,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雲樂舒轉過臉,忽然想起什麼,“你剛才說這是獻國王後的遺物?”

“是的,結心扣乃獻國王後洛水心愛之物,據說王後自戴上此環,一生未能取下,直至前些日子,王後自戕而去,這結心扣才自己打開了,獻王後來便將之獻給我朝了。”

“圖璧與獻國一戰,贏了?”如今兩國交戰,獻國王後自戕,心愛之物卻由被進獻他國,此時也未至歲末,嶽國怎會無端進獻這九天飛仙服。

“是呢,如今宮中正在籌備慶功宴,獻王降了,受封定安侯,今日與嶽君已抵達了京都,皇甫大將軍也在回京路上,大概再有個幾日便到了,將軍的妻女也蒙恩一同到京都來,那皇甫小姐......”瓊枝突然噤了聲,似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獻國歸降,嶽國求好,是舉國同慶的喜事。”雲樂舒依舊看著結心扣,指尖輕柔摩挲那凰鳥上揚的羽翅,若有所思。

瓊枝見雲樂舒並未留意她失口所言,才放下心,虛笑了笑。

從內府出來,上官三令五申要她謹言慎行,切勿多言其他,雖雲樂舒遲早會知曉,這事卻怎麼也不能先從她口中道出,若引出事端,上官能把她皮扒了,君上也不會饒了她。

此次伐獻,圖璧付出的代價遠超預想,無往不勝的皇甫大將軍花費了幾乎半年時間與之周旋,那樣一個內憂外患的獻國,如何做到的?

獻嶽相依,獻若亡,嶽何依?嶽國暗中出力,取藩屏之需,如今勝負既定,嶽國為自保迫而讓利,對圖璧俯首帖耳,求一時安寧,倒也算是能屈能伸,機關算盡。

那嶽國國君竟是如此鑒機識變之人,又觀其親政以來的態度,見微知著,可見得他絕不是安守一方的庸碌之輩。

“那獻王如今是降臣之身,恐怕永遠離不得這珣陽了,而他的王後,遺骸葬於故土,千裏之遙,不知等獻王到了黃泉下,還能不能見到自己的結發妻。”結心扣貼著手腕,溫潤得如同溫過的泉水,將腕上那木樨花環繞而過,有種互泣互訴之感。

“奴婢想,若是黃泉下相見,獻王後也不願再見到獻王了。”瓊枝也是女子,不免也為那獻國王後惋歎,便與雲樂舒又說了許多獻王後的事跡。

雲樂舒聽罷隻覺十分悵恨,為洛水癡心錯付而恨,為獻王愚昧寡情而恨,亦歎,結心扣縱可守一世的人,卻不能護一世的情。

世人道獻國王後是為獻王投降一事憤而自殺,雲樂舒卻不以為然,洛水善治善能、賢達慧智又悲憫百姓,她怎不知獻國如今水深火熱、民不聊生,獻國之民歸於圖璧,是最好的出路,分明是帝後離心已久,洛水早已死了心,見獻國子民如今有了生機,她才絕然離去。

而獻王降而為臣,無疑是她自戕的極好借口,既能瞞過世人眼,隱下那些上不得台麵的關乎兒女情長的秘辛,使她不致被人詬病,又能借死鳴心中悲恨,向她那愚忠迂腐、大愛無疆的父親表示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