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們之間隻是契約關係(1 / 3)

君亦止點點頭。

又聽她憂心地補了一句,“賑災銀能不能順利送到災民手中還是個問題啊......”

君亦止又點了點頭,心中暗感她言辭大膽,卻也欣慰她肯如此坦誠相對,不似滿朝大臣,每進一言,必先於腦中構思百遍方敢脫口,更別提其中陳詞濫調、贅述之語繁多,常常聽得他厭煩。

先人所言“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大概便是如此。

他對她接下來的話極感興趣,微微提了眼皮,靜靜地等她再度啟口。

“乾州雖非富庶之地,卻也還算得上豐足,十幾年來的歲稔年豐總不會輕易毀於一旦,好歹有些根基尚在......若可以說服當地豪紳富賈帶頭引導災後重建,或比千裏迢迢送錢去更行之有效呢?我曾去過乾州,耕農畜牧並非乾州的主要產業,反而是......”玉一樣的手無意地撫過散在身側的裙擺,織紋綺麗的布料,做工極其繁複。

隻聽她突然打了個響指,聲音裏帶了些歡快,“我沒記錯的話,這布料應該是緞麵雪絨,好像就是乾州盛產之物,乾州有許多大型織造廠,你知道吧?織造廠可以收納災民呀......”

又黑又亮的眼睛裏崩出光芒熠熠,雲樂舒興奮得像個意外得了考題答案的考生。

君亦止看著她這模樣,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如此特別,越靠近就越能發現,不論是美貌眼界還是氣度胸襟,皆遠超他的想象。

他總以為圈養她便如圈養了一隻美麗的金絲雀,不曾想她竟是藏起羽翼的鳳凰。

短促的沉默讓人覺出異樣。

雲樂舒這才發覺自己又忘了說話的分寸,她怎的就能口若懸河,還張口就“你知道吧”呢?

君亦止每日在前朝理事,怎會不知?

失禮!實在失禮!

她偷覷他一眼。

“朕知道。丞相擬定的救災之策裏就包括你說的這個意思,從農者皆按戶編入織造廠勞作,按所勞分發工錢,至於毀損的民宅等等,以官府名義向幾大乾州富商聯合征款,先作簡單重建,待藍玄與賑災銀兩到位,一切方得以盡善處置,隻是當地官府中人恐有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織造廠自洪災之後便被暴民幹擾至今停工不前,官府竟隻能被迫四處派兵鎮壓調停,事倍功半。”君亦止與她細細說起救災之策,兩個人此刻倒像是誌同道合的政客。

雲樂舒見他認真說著正事,絲毫沒有為她方才一時失言作惱,才放下心中包袱,繼續說道,“賑災的銀兩有藍玄將軍親自監督,自然不用擔心,不過織造廠深受洪澇之災,又有暴民作亂,他們能否正常營業都未可知,要他們自願地收下這麼多農戶,他們又怎麼會樂意呢?”

“織造廠短期內既提供技術授學又提供雇錢,負擔是重些,他們也確實是頗多怨言,但長遠來看,農戶棄農從織,定然壯大了乾州的織業,至於糧食,自有周邊地區供應,乾州漕運陸運發達,運輸本就極為方便,屆時再施行些寬鬆政策,這便不成問題,況且那幾家主要的織造廠是李家的產業,由李家帶頭,想必當地的織造廠的態度也會鬆動些,另外,織造業所課稅額,也可與收納災民數量作捆綁,每收一人,可減相應賦稅,官府還可頒‘榮譽仁商’之美譽,商賈之家最重聲名,所求不過能與士人一樣,能受天下人尊重,這官方授予的殊譽,甚至比金銀來得直擊人心......”君亦止道。

他洋洋灑灑說了許多,雲樂舒卻隻聽到李家二字。

她眼裏閃過一絲晦色,原來是他老丈人的產業,難怪他端得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不過他一貫對李鈺春愛答不理的,三番兩次地還配合她作踐人家,李家又怎會心甘情願地支持他?

他一貫秉承的什麼前朝後宮分治的手段,忽然有點兒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

想至此,雲樂舒沒忍住露出笑來,明晃晃的全是戲謔,被君亦止看在眼裏。

君亦止挑眉看她,假裝讀不出她笑容裏落井下石的意味,“你笑什麼?”

雲樂舒輕咳一聲,隻好說,“我沒笑呀,你看錯了。”

她拿尾指輕輕戳了戳額角,“嗯......就是不知瑛夫人的母家會不會給你這個麵子了。”

君亦止輕笑,反問她,“所以你還是認為朕平衡不了前朝和後宮,始終覺得這兩者無法獨立分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