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席觀禮,見證姐妹完婚,她興許還能更開心些。
雲樂舒朝他感激一笑,“好。”
她本還擔心君亦止會介意帶她出宮,卻沒成想他如此爽快,紫璃一輩子僅有一次的婚禮,她必須要到。
這次出宮著實機會難得,可她不能逃,若是因此攪了紫璃的婚事,將她置於危險之中,她隻怕這輩子都無法安心。
她須得看著他們成了婚,方能實施計劃。
退一步講,她這次出宮若是博得君亦止更多信任,年關夜宴出逃,便更容易了。
“不早了,歇息吧。”君亦止輕輕抓住她還在和煙玩耍的手,提醒道。
“可我還不想睡......”雲樂舒想象著紫璃大婚的盛況,隻感流光瞬息。
當年與自己在薛家甘苦與共的那個小小的姑娘,如今竟也要嫁人了,隻可惜師父不在,若他知道紫璃有了一生的倚靠,他也會欣慰的吧?
君亦止輕輕抱住她,輕聲問道,“怎麼了?”
“一晃眼,已過了這麼些年,我想到以前和紫璃在薛府的日子,便有些撫時感事,如今隻覺得那像是一個遙遠的夢。”
她乖乖依偎在他懷裏,那清淡獨特的佛手柑香氣縈在鼻尖,她莫名覺得心中安寧。
君亦止願意靜靜聆聽,她便乘興多說了些,“也不知是我忘性大了還是生了病變得遲鈍了,好些事情都記不大清了,像侯氏,我當年恨她恨得嚼穿齦血,可我現在也已經快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隻記得她看大姐姐和弟弟時總是很溫柔的樣子。”
君亦止隻知道她從前在薛家過得不好,卻不知道那幾年發生了什麼,他輕聲安慰道,“有些事情能忘記,何嚐不是一種福氣。”
卻似想起來些不開心的事情,言語間落了幾絲陰霾。
雲樂舒點頭,“是啊,有些事情是該忘記的。”
“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有些事雖腐在心中,隱痛多年,如今卻也得了劑良藥,雖不見得能使之療愈,亦不能枯骨生肉——卻能止痛啊,朕,已心滿意足。”君亦止又顧自說道,黑曜石般的瞳孔裏不知為何,透著沉鬱。
雲樂舒病中時他便奢求自己能成她的一劑良藥,未曾想,如今竟是他離不開她,她反倒成了自己的藥。
雲樂舒聽得糊塗,卻隱隱感覺君亦止抱著自己的手緊了緊,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想要留住些什麼。
“我聽不懂......”她仰頭看他,見他那雙深不可測的墨色眼睛裏仿佛浸潤了月色,又載滿溫柔多情的眸光。
她隻覺得自己心跳都緩了一緩。
“你想念你母親嗎?”他忽然問道。
“想念呀,我想著若是她還在,多好呀。小時候同樣被罰跪,大姐姐才跪了一刻,侯氏便恨不得把所有藥膏都替她擦一遍,又親自喂她喝藥,我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怎麼會不想要自己的親娘陪在身邊呢?”雲樂舒想起娘來,便自然想到了爹,想到爹便想到他是這一切痛苦的根源,心裏忽地低沉下來。
君亦止心疼她,伸手去摸她的臉頰,指腹撫過的溫暖,讓這小小天地裏兩個沒有娘的人均得了安慰。
雲樂舒覺得自己今晚感慨頗多,而君亦止更是不同平日,好似多了些憂愁,這可真不像他。
“今日是我母妃的生辰......”君亦止沉吟片刻,方敞開了多年閉絕的心,將自己心中那道傷痕示了人。
他擁著懷裏的人,滿懷的溫香柔軟像是能源源不斷給他能量似的。
他在心中無數次竊喜,自己終於有一人能傾心相訴,自己終於不必打疊起國君的那一套,能在某一刻與一人示弱。
母妃之死,便是他唯一的弱處。
雲樂舒微訝,聽見他寂寥而酸楚的喟歎,“可如今,這世上好像沒有幾個人記得她了。”
原來他方才說有些事情能忘記,亦是一種福氣,指的是這樁。
隻怕芙月夫人慘死之事,他作為她唯一的兒子,至死也忘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