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雲樂舒暗下決心:接下來要再改良一番了。
“姑娘,我如今孤身漂泊在外,時常受人白眼,你亦身為女子,你一定能理解我,相信我的吧?”
殷切的目光落在那女子眼裏,那女子盯著她醜陋蠟黃的臉蛋看了許久,倒真的信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父母給了你這樣的容貌,冥冥中也護佑著你,一個女子孤身在外太危險了,模樣醜陋些至少能自保,所以姑娘你也別太難過了。”女子似乎還想安慰她。
雲樂舒勾勾唇角,頗有些哭笑不得。
很想跟她說,倒也不必如此委婉地安慰她,便扯開了話題,“我知道了,我們先說正事吧,你便拿著我這些首飾草圖到你們伎坊去,問問姑娘們喜不喜歡這些款式,若是想要,你便先向她們收取定金,大概三十銅板一款,告訴他們,大概三十日可以拿到實物,看她們願不願意等,我就在這裏等你,你問完之後回來找我。”
那女子聽罷急忙擦幹了淚,抽了抽鼻涕,拿了她的草圖飛一般躥出去老遠。
這些草圖是她根據宮中首飾加以修改畫出來的,被她改得麵目全非,又由她加了許多她多年遊曆或觀書籍所見所得,幾乎不能見其本貌,卻比之宮中首飾的華麗繁複多了幾分民間風情。
比如那幅“銀鎏金花卉鸞鳥釵”,雖脫胎於宮裏的花樹釵,但那“花卉”卻是她在書中翻閱識得的、稱作“榆葉梅”的花樹,長相酷似梅花又似芍藥,紫紅色的花瓣交疊,飽滿鮮豔,用作鑲嵌的鏤空玉片可做成剪紙一般輕薄靈動,想來那伎坊的清倌們會喜歡這樣紅火卻不失獨特的樣式吧。
還有那幅“四蝶銀步搖釵”亦參考了宮裏常見的蝴蝶元素,再加了兩絲細柔的穗子,若是製成實物戴在頭上,走起路來必定是一步一搖、美不勝收,連她自己都很是喜愛。
宮裏的首飾繁多,發簪、發釵、耳墜、華盛、花鈿、耳墜、項鏈等樣式華美精致,材質亦多種多樣,很多均是外邦進貢而來,花紋、形製都是專門用於朝貢,不輕易流向市井,所以尋常人家都不識得,自然引以為奇。
初時隻是隨意畫畫,打算將結心扣的草圖混於其中交給黑市作坊去鑄製,又恐黑市的人看不上這些樣式,所以還是費了些心思畫出來的。
約莫等了兩刻鍾,那女子笑逐顏開地拿著草圖回來了,回來時往雲樂舒手裏塞了幾頁紙,興衝衝道,“姑娘,姑娘,你快來看看!”
雲樂舒翻看了前兩頁,眼裏冒出光來,“這是下了定的名冊,竟有這麼多人喜歡嗎?”
“雖隻有十個圖樣,伎坊的姐姐們有的一人便要了其中三五個的,還一直問我三十日等不等得及,她那時要排演節目,恰好用上。”女子撫了撫胸,順了口氣,掏出袖中鼓鼓囊囊的一袋銅板,說道,“你瞧,光定金便有六百錢了。”
這下她總算徹徹底底信了雲樂舒說的,她家中果然是珠寶行的,否則怎能畫出這樣罕見又精美的圖樣來?
雲樂舒不覺也興奮起來,她示意那女子把錢袋子收回袖中,壓低聲音道,“財不外露呀,傻姑娘。”又笑道,“如今已有六百錢,還差四百錢,你再到其他伎坊去問問,輕易便能湊齊你的賣身錢了,按理說,垠梁那邊鑄製金銀首飾的作坊三十日造出百來個樣品是沒問題的,遠遠用不了這麼久,你便拿著這些草圖還有名冊給你阿爹,讓你阿爹拿到相熟的作坊去鑄製就好了。”
“姑娘,待我拿到尾款,再與你五五分可好?現下我須湊夠賣身銀兩......”那女子抱著錢袋子,支支吾吾道。
雲樂舒闊達地擺手,與她說道,“不必了,我急著找我爹娘,等不及你這尾款了,若是你真想報答我,你幫我跑個腿送個東西好不好啊?”
女子感恩戴德,自然連連答應。
雲樂舒便取出幾封信來交予她,“我還需在滬西走訪些地方,暫不得空去垠梁,便請你將這幾封信拿給你阿爹,待他到垠梁聯係作坊時幫忙帶給作坊的管事吧。”
那信封裏便是結心扣草圖及委托鑄製的字條。
垠梁的大商號畢竟與官府多有往來,像生產報備、納稅、買撲等均要與官府打交道,恐怕不會輕易采用來曆不明的首飾草圖,又或是他們要求較高,看不上她畫的圖。
她便打算把草圖下放到黑市裏的小作坊,小作坊因無經營許可,又不納稅,故而常常避著官府行事,對首飾鑄造,向來隻求款式好看,隻求能得城中婦人的喜愛便可,別的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