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娘子攙扶著她,和顏悅色地與她說道,“貞娘,隨我來。”
一雙渾濁卻精明的眼睛卻在端量她的左臉,看見那臉上毫無破綻,方露出一絲安心的笑來。
雲樂舒知道,吳娘子一定會破例把她留在金陵第一茶。
便忍不住開始想著留下來後,她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令牌拿到手後逃之夭夭?
她一時走神,上樓時竟又被裙子絆到,花容失色地伸手,將吳娘子的腰抱得死死的。
吳娘子簡直哭笑不得,而那些目光追隨著她的人見了此幕,無不眉飛眼笑,既心疼又愛憐,更惱恨她死死抱住的是吳娘子,而不是自己。
不知誰在一片喧嘩中高亢地喊了聲“真是個笨蛋美人”。
這麼一喊,竟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了,頃刻間樓內此起彼伏地都在喚“笨蛋美人”,著實把雲樂舒給喊懵了。
這些都是什麼牛鬼蛇神,簡直瘋魔至極!
到了房內,雲樂舒才恭敬地朝吳娘子施禮,“貞娘這廂見過夫人。”
吳娘子暗忖,若是方才沒有看見她在樓梯上踩了裙裾差點跌下樓的狼狽樣子,便信了她現在這副嫻雅嬌柔的模樣了。
不過美人就是美人,便是方才那般,也照樣惹得那些臭男人心花怒放。
“貞娘,不必多禮,你喚我吳娘子便可,花娘大致把你的情況與我說了,我知你身世可憐,又無處可去,便決定將你留下。我也不計較你籍契落在原籍,如今是個流民的身份,你若安心替我們金陵第一茶效力,日後若有人找你麻煩,自有我替你擺平。”
“多謝娘子。”雲樂舒感恩地朝她一拜。
“貞娘,不是我說你,方才他們問你會不會彈琴歌舞時,你就不能直言你不會,咱們樓裏的姑娘誰不會一門取悅人的真本事,就是不會,也要裝著說自己會,我自能找最好的老師來教你。”吳娘子想起她方才一問三不會的情景,隻覺得頭疼,不過很快又釋懷了,請個先生教她幾個月,再苦練她幾個月,到時來個一鳴驚人更好。
雲樂舒扭了扭腰肢,歪了歪脖子,軟軟地解釋道,“娘子,從前在我們那兒的時候,我也是什麼也不會,可點名找我的恩客卻依舊隻增不減,他們說,我就是坐著不說話也是賞心悅目的,還說那些唱曲兒、跳舞的他們都看膩了,叫我不必學那些。”
她在說什麼?她自己說的話她自己都不信。
她隻不過是不屑把這些美好的瞬間展示給那些俗不可醫的淺薄之輩,隨意找的托詞罷了。
可吳娘子聽了她的話卻是認真地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可最終還是覺得不妥,哪能真就讓她做個木頭美人,這不是浪費了這麼好的姿色嘛。
“貞娘,雖說在我們這兒,你名義上是個奉茶女,可大家都知道,這和外頭的花魁歌姬沒什麼差別,也要陪酒陪茶陪睡,不過你放心,若非什麼實在擋拒不得的貴人,我輕易不會讓你去接客,一旦開了這口子,便賣不起好價了。”吳娘子直言不諱道。
吳娘子知道她出身青樓,便也不大遮掩了,見雲樂舒沒什麼反應,又苦口婆心道,“貞娘,接客咱可暫時按下,可應酬陪笑總得做吧?你若是真的什麼也不會,隻怕會砸了茶樓的招牌......”
雲樂舒被那直白的“陪睡”“接客”“賣好價”隱隱驚著,隻覺得自己幸好不是真的賣了身,還能繼續過回清清白白的日子。
可她偏又突然想起與君亦止的那一夜荒唐,清白?她又如何稱得上清白?
吳娘子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見她還是暈暈乎乎的,逐漸也有些不耐煩,但又礙於她即將成為茶樓的搖錢樹,不好嗬斥,還是軟言相勸道,“貞娘,你看我現在派人去請最好的先生來,先教你幾支小曲兒先撐撐門麵如何?今日好好地學,應該也不難吧?”
雲樂舒不願再聽她囉嗦,驀地抬起眸,“我會吹笛。”
吳娘子先是一愣,隨後狠拍了拍大腿,笑眯眯地命人取來了一支翡翠玉笛,遞給雲樂舒,“貞娘,你快吹一曲給我聽聽。”
雲樂舒便輕執玉笛,吹奏起那支飽含故鄉情懷的《折楊柳》,笛聲哀婉,卻動情,嗚嗚咽咽似女兒家低訴,又似遊子思鄉心傷,鄉愁縈懷,使人勾起愁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