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孤還真好奇是什麼樣的要犯呢。”一雙黑亮的眼睛詼謔地往雲樂舒臉上一瞥。

何堅想了想,“無非一普普通通的婦人罷了,若嶽君想看,下官命人取來供您一觀。”便喚了衙役去取。

雲樂舒埋頭聽著,身後是綠蔭一片,她那般嫻靜無聲地坐著,青絲微揚,櫻唇微啟,像幅山水畫似的,嶽暻狹長的雙目裹著半分癡迷,外加半分詼謔。

普普通通的婦人?好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何堅俯身將通緝令遞到嶽暻麵前,嶽暻取過,輕手展開,把通緝令往雲樂舒麵前一移,像要與她分享什麼趣事一樣,湊在她臉頰旁,溫柔道,“夫人你看,果然連臉都沒有,想來定是個泯然眾生的相貌,畫不畫都無甚影響的。”

那帶有皇室暗紋的黃色開化紙上,畫著她,身形神態都畫得很貼近,但果真沒有畫臉。

雲樂舒往下一看,看到畫上之人左臂內側的木樨刺青和結心扣,甚至在右下角還有結心扣的紋飾形製詳圖。

她忽然猜到君亦止的心思,他肯定知道自己這一路一定不會以真容示人,畫了臉反而限製了追捕範圍,而唯有這獨一無二的結心扣能證實她的身份,便有意讓他們以此作為追捕標誌。

“這麼久了依舊是毫無頭緒,下官也苦惱得很,說是讓我們按著這個什麼結心扣去追捕,卻也不是件易事,近來不知怎的,汴州城裏的姑娘婦人都鍾愛此物,人人都以此環為貴,隨便到街上一看,十有八九都戴了這樣一個銀鐲,下官和都督也是不得已,撤了大半追捕的官兵,集中人力在各大渡口和城門處,但求守株待兔吧。”何堅麵露愁色,一副叫苦不迭的樣子。

雲樂舒暗喜,她在滬西時設計傳到地下工坊的結心扣草圖竟真的被大量生產了,而且還傳到汴州來了,看來的確深受女子們的喜愛。

“聽聞汴州近來江盜猖獗,事出從權,撤調追捕人力騰出餘力用於剿寇,確實是無可非議。”嶽暻收起通緝令,交還予何堅。

何堅點點頭,皺眉道,“這夥賊寇看來是從東北沿海而下,搶掠至此的,善於倚船作案,行事既快又狠,通常挾持船隻、取得財物便揚長而去,十分機變杳忽,據消息稱,此乃北邊夷狄部落中的其中一支。”

嶽暻難得地顯出一分煩慮來,“夷狄暴戾恣睢、聚斂無厭,自古難馴,不僅欺我嶽國國勢絀乏,兵窮馬瘦,頻繁擾我邊戍,逢秋收之際還時常到你們圖璧地界掠奪糧食,這幾年憑借四處掠得的財富迅速擴充兵力,其心昭昭,隻怕若就此放任下去,很快便不為圖璧、嶽國所控了。”

“隻怕他們是想自立為王,以一國之位與我們比肩共治。”何堅冷哼一聲,又說道,“一群流寇而已,槐裏那邊已上了呈文去請兵了,若是得允,我汴州的駐守軍少不了被委派去增援禦邊,這人手愈發緊張了。”

“說到禦邊增援,孤還得再次多謝你的引薦,才得了這批軍器。嶽國鐵礦瘠薄,又不善兵器製造,將士雖揮血鏖戰,卻是事倍功半,所以處處受夷狄掣肘,有了這批貨,燃眉之急便可解得。”嶽暻雖貴為一國之主,卻拱手向何堅致謝,絲毫未擺任何架子。

雲樂舒見他們把私運兵器一事擺到台麵來說,有些意外。

嶽暻這廝是真的不怕她知道,想來也是掐準了她不敢冒著暴露身份的險傳信回珣陽吧。

麵前這何堅卻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竟暗裏作伐,給金陵楚家、文家和嶽暻牽橋搭線,謀此圖璧嚴令禁止的勾當,還一路給嶽暻行方便,使他運載私貨來去無憂,瞧著是個壞人無疑了。

“豈敢豈敢,圖璧和嶽國終究是鄰國友邦,下官又曾受嶽君大恩,如今冒險相幫,何足掛齒,本來嶽君以正帖向君上求援,君上體恤勢弱番邦,這點兵器也不算什麼,他總會爽快相幫的,隻是您這邊要得急,遠水解不得近火,咱們便隻能走這旁門外道了。”何堅俯身,不敢受嶽暻的禮。

聽這番話,倒覺得他們欺公罔法,暗相勾結是正義凜然之舉了。

雲樂舒嗤之以鼻,心裏想著是否應該把他們這些事情連同皇甫家勾結文家楚家之事傳信給君亦止讓他杜漸防萌,該懲治便懲治,以防日後生出其他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