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究竟到哪裏去了?便是死了,也得留個屍首吧。
他馬上又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什麼死不死的,人必須得好好活著!
......
聽聞槐裏沿海有海盜賊寇出沒,譚管家與船老大一合計,便打算改道從榆關繞路回嶽。
船楫盡速前進,數日後入了榆關,在鄺老夫人的催促下靠了岸。
“譚管家,你就近找個藥館,把大夫請來。”鄺老夫人用手輕輕在雲樂舒額頭探了探,眉頭緊鎖,“這燒是退了,卻怎麼還不見醒?”
譚管家便帶著幾個手下下了船,不一會兒便帶來個提著藥箱穿一身藏藍褂子的江湖郎中。
郎中先是觀察了麵色、舌體、舌苔,又執起雲樂舒一隻手把了脈。
此前被告知病人腿上有銳器造成的傷潰,郎中屏退在場眾人,僅留郭嬤嬤在房內,仔細查看了傷處,合力為其換藥。
換完藥才請鄺老夫人入內。
“這位娘子的傷口雖然深且見腐,好在處理得當,卻無大礙,我帶了兩罐膏藥,其中不乏藤黃、硇砂、山大顏等有助消腫排膿、化腐生肌的良藥,記得每日塗敷換藥,切勿觸水。”老郎中說是無礙,眉間的褶皺卻未見舒展。
他補充道,“外傷出血仔細用藥自會慢慢見好,這娘子餘熱未散,四肢拘急更兼手足厥冷,老夫診出其寒氣凝滯體內逾載,恐怕不是短時間內能養得回來的。”
鄺老夫人看著床上麵如紙白的人,忍不住問道,“這麼說來,她昏沉不醒,日夜不定,是陳年積就的寒氣所致?”
難怪,尋常人泡幾個時辰的冷水,發發熱驅驅寒也就醒了,她卻傷寒纏綿,呃噫不休,怎麼喂薑湯輔驅寒之藥都不醒。
“正是,多症交疊,自是要煎熬一些,更何況她還因傷處炎症引發高熱及血虧,這樣吧,我開些使吐利汗出、消炎止痛的藥,再佐些補血養氣的藥膳,你們按醫囑喂她服下,再等些時日,待此番風寒、炎症盡去,人大概就能醒了,到時需再找個精擅婦科的聖手為娘子調理,慢慢地將那陳年寒淤祛了,再圖其他。”
見麵前的老夫人露出不解的神情,老郎中委婉地補充道,“宮寒之人難有孕,令愛這身子看來是被糟蹋盡了,斷不能急於求孕,先把身子養好才是正道啊。”
他觀老夫人人待病人的態度關切有加,便猜測二人絕非婆媳,應是母女。
說罷便拿出紙筆,寫下蓽澄茄三分,高良薑三分,二物搗羅為散,甘草六克,幹薑四克,去滓,每服,水六分,煎十餘沸,入少許醋攪勻,熱呷......
鄺老夫人一雙慈眉皺成一團,望向床上的目光更顯疼惜,嘴唇緊緊抿著,半晌無話。
她一生無女,一直引以為憾,唯有一個孫女頗得她喜愛,年紀比這位年輕夫人小上兩三歲,家裏上下向來是珍之重之,唯恐磕了碰了,比之皇孫貴女,差不得多少。
她不敢想,自己的寶貝疙瘩若是像這般被人折磨得內疾外傷,病根深種,她會如何氣憤,如何心痛!
開罷方子,郎中道,“請老夫人遣人隨我回藥館取藥,這方子且收好,另外再配幾罐白玉膏敷麵上身上的傷痕,待腿上的傷愈合也可用之。”
郭嬤嬤便引郎中出了房門,叫譚管家跟著去取藥。
郭嬤嬤回房來,便看到鄺老夫人坐在床頭,看著床上的人發愣,“老夫人,這是在作甚呢?不好離病人太近的。”
“你說這孩子家裏的相公和姬妾到底是什麼妖魔,怎麼能叫一個好好兒的姑娘,被磋磨成這副樣子?若非遇到了咱們,她可不得葬身河底啊?”鄺老夫人絮叨著,仿佛已經把心裏那套假想蓋棺定論。
“老夫人,也未必就是她那相公和家中妾氏所為,或有其他因由呢。”郭嬤嬤隨口道。
“一個小女子,與誰有這般深仇大恨,她為人熱忱,家中的下人都對她讚不絕口,實在不像會與人結仇的人。”鄺老夫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郭嬤嬤沉吟片刻,覺得也有道理,“咱們且等等,等她醒來親自給您解釋,免得教您日夜臆想,傷眠。”
鄺老夫人點了點頭,“她於我有恩,便是於鄺家有恩,想來她那個夫家是無她容身之處了,她又昏沉不醒,便由我做主,先帶回嶽國養傷治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