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雲湞與那女子之事實在令他不解,如真是如此,應有內情吧。

他本來對雲樂舒追隨雲湞而去之事不甚讚同,在知道雲樂舒受死士所襲時,才幡然頓悟。

她人已遠逃天際,恨她的人卻依舊窮追不舍,這樣的嫉恨豈是她一個姑娘能承受得起的,餘生幾十年她都要在宮中迎刃接刀,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難道就會好過?

倒不如遠離宮闈,遼闊天地,她若是一朝豁然開朗,尋得另一種活法,於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昔日她癲狂失智,朕衣不解帶看顧她數月,她亦將朕當成唯一的依靠,朝夕形影不離,朕對她動了情,不惜得罪皇甫一黨也要扶她為後......是,朕誆騙她強迫她,實為小人行徑,你們覺得朕自私也好,霸道也好,朕要定她了,也絕不會讓她像母妃一般折於他手,散落天涯。”君亦止語氣轉為強亢,顧左右而言他,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皇兄看似霸道強橫,卻隱見寥寞,芙月夫人與母妃之死,皆為兄弟二人無法忘卻之痛。

君亦遠看著麵前依舊淡薄冰冷的皇兄,突然有些悵憾,亦生出幾分諒解。

他以雲樂舒比之芙月夫人,可見雲樂舒在他心中已然占據了重要位置。

他是孤獨的吧,恢宏的皇城,無一人可盡意傾訴,無一人能甘為解語,所以他帶著一肚子火來王府責難,隻因實在無處可去,無人可訴。

君亦遠的語氣稍軟了軟,“此前她已經吃過幾次虧了,後宮之人視她為勁敵,她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待在宮裏。”

君亦止像被毒蛇一螫,“朕會將皇甫一派連根拔起,今後後宮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她父親將她托付給了朕,朕必踐諾。”

君亦止的話像匹駿馬四處衝撞,君亦遠與紫璃尚且震驚未定,便聽他又說道,“五弟,皇甫丹矜功自伐,黨羽眾多,朕與相爺正在暗中布局,朝中忠於皇庭又肯賣命的棟梁之才還是不夠,強弓勁弩,萬事皆備,方得與之相抗,所以,朕需要你。”

皇甫家手握重兵,世代從軍,深受百姓愛戴,宦海橫波,始終如定海神針一般屹立不倒,歸功於皇甫家所出無男。

血脈將斷,主脈權勢難以延續,所以皇甫丹從不參與黨派之爭,不管是當時炙手可熱的太子,還是能力出眾的皇三子,皇甫家始終獨善其身,以忠君愛國、滿門純臣自詡,不偏不倚,保持中立。

又因先皇與皇甫丹幼時成伴,多了些信重,每逢勝戰歸來,先皇必對皇甫家大行封賞。

如今到君亦止登基這一朝,繼冀國一戰賜鎮國大將軍之位,授參政實權外,已幾乎賞無可賞,他們便開始打皇後之位的主意,妄想以外戚之力脅迫聖上。

因為沒有繼承人,反倒使依附皇甫家勢力的鷹犬爪牙更為狂熱瘋魔。

皇甫家之勢難續,依附其身、被啖以重利之流的高位厚祿又有誰作保?

皇甫家即便淡然處之、巋然不動,底下的人也會各懷鬼胎、乘隙煽動。

物極必反,登峰則宕落,一貫如此。

君亦遠靜肅片刻,低聲道,“臣弟必將竭力相助,隻是皇兄登位不久,現下還不宜將事情做得太敞亮,皇甫家畢竟經營多年有如盤石之固,圖璧上下多有耳目心腹,一旦事敗遭到反撲,咱們世代相傳的錦繡江山就要拱手讓人了。”

“起來吧。”君亦止抬手,“事緩則圓,此事確實需要步步為營,隻不過皇甫黨氣焰太盛,貪婪無度,人人都盯著六部要職,裁撤、取締、換任做得再隱秘,也得過明路,他們多少有所警覺,如今朕確實隻能緩一緩。”

紫璃起身退下,與府婢一同到後廚準備茶水,隻覺得心中大亂。

可不過須臾,便恢複了理智,宮外暗藏殺機,憑雲樂舒一人根本招架不住。

普天之下,除了君亦止還有誰能護得住她,何況君亦止遲早要除去皇甫家及與之唇齒相依的各方勢力,到那時,她才算真的安全無虞了。

最要緊的是,她現在是否安好?

“很快朕就要秘密動身,前往榆關,屆時朝中諸事由你和丞相監理,丞相會慢慢告訴你,朝中眾多派係,明暗交錯,哪些歸屬於朕,哪些已成皇甫家入幕之賓,又有哪些仍在池中,或隔岸觀望、戢鱗潛翼,或臣心如水、獨善其身。”君亦止信任地搭了搭君亦遠的肩,輕歎,“你這個閑散王爺,隻怕沒幾日空閑能在家陪伴妻子了,可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