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舒這才傾身看向那黃花梨木雕卷草紋的羅漢床,笑著喊了句,“顧嬤嬤,我是白鶴。”
天色猶亮,雲樂舒在看清那床上人的麵龐時,略有些驚住了,卻很好地掩下,沒有將驚愕顯在臉上。
若是憑肉眼評斷,她看起來似乎要比飽經風霜的元大娘還要蒼老許多,可能已年過古稀了,滿頭白發白得徹底,臉上皺紋又深又密,兩隻眼睛深深凹進去,平靜得像死水,嘴巴也幹癟地收著,布滿皺褶。
令人感到驚愕的是,她有一隻耳朵被削去了,隻留下一片猙獰的傷疤。
還有,她的左手竟然隻有一截,手肘以下是空的,而僅剩的右手,食指也沒了一截......
不知為何,雲樂舒下意識地偷偷瞥向老人家的腿,灰藍色的被子遮蓋住了她的半身,可雲樂舒還是能看到其中一隻腿自膝蓋而下的位置空蕩蕩的塌陷下去。
身有殘缺的病人雲樂舒其實見過不少,可那些殘缺都是因為意外造成的,她也從沒見過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處殘疾的,這一定不會是意外。
那她受這些苦難的時候會有多痛呢,雲樂舒簡直不敢想。
從嶽暻與雲樂舒進了東次間,顧嬤嬤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們。
嶽暻看雲樂舒的眼神、伸手扶她的動作、喚她坐下的語氣,全透過那副死水般的眼睛流入老人家枯竭的心田。
似有一絲春旱逢雨的欣慰。
“王上,何必虛拋白姑娘的青春,空耗在奴婢身上,奴婢......應是熬不了多久了。”
顧嬤嬤說話時很慢,且含糊不清,雲樂舒才發現,她連一顆牙齒都沒有。
“別怕,白姑娘,來。”顧嬤嬤抬起右手,“來嬤嬤這裏。”
那僅剩的右手又細又白,袖子露出來的皮肉有三四道深淺不一的刀割傷口,雖已經是陳年傷口,如今看來還是極為可怖。
雲樂舒將那幹癟的手抓在手中,感覺到微微的痙攣抖搐,情不自禁露出憐憫的神情。
“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
雲樂舒順勢把住她的脈搏,探了起來。
“嬤嬤,她從今日起住在這裏陪你,若是不能討得你的歡心,孤便治她的罪。”嶽暻聲音涼薄,聽得旁邊的史醫士微微一觳觫。
雲樂舒低低哼了一聲,心裏罵道:你清高,你厲害,你表孝心卻拿我開刀。
可待她摸到顧嬤嬤的脈象,心裏卻一片沉重,她將顧嬤嬤的手輕輕放回,眉間盡是哀憫。
“王上,別嚇壞了人家小姑娘,且讓她留在我這兒幾日吧。”顧嬤嬤難得妥協了一次。
酈婼樗與史醫士對視一眼,頗有些意外。
自從暑夏漸去,初入薄秋,顧嬤嬤的身體就越發不妥,一日比一日差,專為其診治的西域神醫去後,嶽暻陸續從宮外找了數位醫者過來,顧嬤嬤一個都沒留,顯是存了自棄之意,如今隻靠醫署的史醫士勉強吊著命。
卻不料,今日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鄉醫竟入了她的眼,還允其住在小苑。
“史醫士,顧嬤嬤今日身體如何?”嶽暻問道。
雲樂舒見了這史醫士,略驚訝,竟是在太傅府為她醫治的那位女醫,她方知鄺老夫人為了讓自己心安就醫,竟瞞下了史醫士的身份。
實在是有些巧合,雲樂舒懷疑過是否嶽暻是通過這女醫得知自己在太傅府的,卻又覺得應該不是,鄺家人對她的身份守口如瓶,這女醫連她全名都不知道,此前也沒見過自己。
“顧嬤嬤脅下痛不得息,頸頷腫,五指掣,兼腹痛,藥雖喝了,卻沒有什麼效果,唯有施針方可止痛,奴婢......惶恐。”史醫士跪倒在地,神色戚戚。
“嬤嬤心善,應當不舍得孤罰白姑娘吧?就讓白姑娘給您施針罷。”嶽暻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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