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桃扭頭問她,“姑娘,奴婢去取您吩咐從宮外買的物件去了,您還有別的要買嗎,奴婢一並告訴他們,讓他們下回買入宮來。”
雲樂舒便轉頭問嶽峴,“你今兒是不是說過想要個五彩陀螺,我讓他們給你帶一個好不好?”
嶽暻交代了流川,讓他響應雲樂舒所有要求,比如時不時地去宮外南北鋪子買點新鮮出爐的糕餅之類。
雲樂舒想著反正流川都出宮了,幹脆帶些好玩兒的回來,給嶽峴開開眼,於是流川......
唉,總之是難為流川了。
嶽峴點點頭,“姐姐,你已經送我很多東西了,我都沒有送過你什麼......你想一想你喜歡什麼,我送給你。”
雲樂舒拍拍他的肩膀,一臉認可,“哎喲,峴峴小小年紀就知道禮尚往來,真是孺子可教也。”
嶽峴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嘛,越是打擊他,他就越自卑敏感,越是讚美他,他就越自信大方,她一定要讓他變成一個昂揚無畏的快樂少年。
“你送我一柄笛子吧,不需要多貴重,能吹就可以了。”雲樂舒看著顧嬤嬤廢了的手,暗暗歎了口氣,曾經那也是一雙持笛的玉手。
嶽峴欣然點頭,雲樂舒便低聲與含桃吩咐了幾句,含桃才出了小苑。
顧嬤嬤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飲露便推著她回了房。
這幾日她人雖活絡了些,身上也有了些氣力,能站起來拄著拐杖慢慢挪步了,故而飲露一個人就能扶著她到床上歇息。
雲樂舒與嶽峴便放下穗子跟在後麵,一大一小都擠在床頭處,嶽峴搶先一步,爭寵似的說道,“嬤嬤午睡做夢時要夢見我哦。”
“要夢見我才是!”雲樂舒故意逗他,引得他愈發親近顧嬤嬤。
嶽峴又像個稚兒一般,扯著顧嬤嬤的衣角撒嬌,“嬤嬤昨晚已經夢見過姐姐了,該輪到峴兒了。”
饒是顧嬤嬤這樣冷清的性子,也被這童真無邪的稚語觸動了心腸。
她用僅剩的右手愛撫地摸了摸嶽峴的臉蛋,慈愛地哄他,“好,嬤嬤答應小殿下......”
雲樂舒時常有種錯覺,顧嬤嬤看著嶽峴的時候,總是有種異樣的憐嗟和疼惜。
哪怕嶽峴開開心心地笑著,她的目光裏始終藏著那份充滿愛和痛的憐惜,既沉重又苦澀。
有時候她都懷疑,顧嬤嬤根本看到的不是嶽峴,而是透過嶽峴的臉,在看向另外一個虛無的人。
那個人是誰,沒有人知道,但雲樂舒想,他一定也受過很多苦難,才能讓心如止水的顧嬤嬤露出心疼的表情。
飲露說,顧嬤嬤很小就被賣入宮裏,入宮前家裏的人早已死光了,隻有她孤零零地活著,所以她眼裏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
嶽暻這幾日很忙。
除了占據了他大部分時間的政務以外,剩餘的時間都在哄著他心尖上的寵妃,本來需要哄的是三個,後來變成兩個,現在那兩個也終於消停了。
於是他終於有時間到小苑去探望雲樂舒。
他發覺他現在的心境極其微妙,此前他有多著急迫切想要見到雲樂舒,此時就有多悠然從容——
她現在一切無恙,就在他肘腋之下、咫尺之間,他又急什麼呢。
就像是漁夫垂釣,魚已入了魚簍,何須不錯眼地盯著?
昨日嶽峴在鳳藻宮的庫房裏挑挑揀揀、翻箱倒櫃,最終才翻到了一支稍微能入眼的紫銅笛子,得到酈婼樗的允許後,便像小馬駒一樣抓著拿笛子絕塵而去了。
那股子興奮的勁兒看得酈婼樗這個親母呆若木雞,似第一日認識自己的兒子一樣。
連碧影都忍不住好奇起來,“王後娘娘,咱們殿下似乎很喜歡王上帶回來的那位女醫,那白姑娘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呀?”
酈婼樗輕輕勾起嘴角,白秀的手指翻動,手中的書簌簌翻過一頁,是屈原的《卜居》。
“是個極明媚的小姑娘。”酈婼樗緩緩給出一句貼切的評價,又悵然地說道,“我把峴兒養得這麼怯懦畏縮......是我不好,我該謝謝她,她讓峴兒終於活得像個四歲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