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舒轉身看向嶽暻,見他麵色蒼白,唇色發紫,顯是中毒之相,心道不妙。

她雙手張開,挺身護住嶽暻,與數名黑衣人對峙。

身形嬌小卻妄圖護住嶽暻那高大的身軀。

嶽暻被她螳臂當車般護在身後,雖頭暈目眩,卻勾唇一笑,在心裏嗤笑她真是傻得叫人可憐,分明可以棄他而去為自己謀一條生路,卻為了他令自己深陷險地。

流川若不能及時趕到,她這般與對方強抗,極有可能會在這裏為他陪葬。

即便是從未參與奪嫡的八兄,骨子裏流的也是父王那殘暴冷酷的血,權勢當前,美色亦可為之讓位,除非雲樂舒束手就擒、主動歸附。

他看了眼她的背影,淺淺笑了起來。

她不會主動歸附......

不會像他曾經仰視過的人一樣表麵說著要幫他救他,卻在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一聲不吭將他舍棄。

她絕不會放棄他,正如此刻,堅定地站在他身側,與他統一戰線!

黑衣人與嶽暻交手時招招狠厲,一招一式皆奔著取命而去。

雲樂舒將嶽暻裹護身後,黑衣人便處處受掣肘,反施展不開,攻勢漸弱。

雲樂舒心裏怕得要死,卻咬牙挑釁,“一起上呀!難不成還怕我一個女流之輩不成?”

黑衣人聞言微詫,繼而被挑動憤意,她這般礙手礙腳,早引得眾人不滿,可誰也不敢真對她痛下殺手。

雲樂舒說話間已將情勢分辨清楚,餘光見駿馬隻在二人數尺開外,在心裏快速思忖一番,又道,“料定你們不敢動我,你們竟真的怕了,我聽聞亂臣賊子最是心硬膽雄,怎麼你們卻沒半點決斷,跟姐姐在這兜繞半天,扭扭捏捏的,真是一幫廢物。”

嶽暻聽出她的激將之意,猜出她想破圍而出,他見不遠處雲樂舒方才騎的那匹快馬正在來回踱步,便凝神蓄力,準備配合她下一步動作。

黑衣人被徹底激怒了,嶽暻項上人頭近在遲尺,誰能取他的命,誰就能賜官封邑,一生享盡榮華富貴,而這區區一個女人,仗著自己博得八王幾分青眼,便敢在此對他們冷嘲熱諷,真是活得膩煩了。

有人喊,“無知女輩,膽敢以‘亂臣賊子’之名辱八王,狂妄矣,殺之又有何罪?”

一時群情激奮,十幾人一窩蜂湧了上來,雲樂舒見時機已至,將手中混在一起的藥粉朝那些人的口鼻撒出。

當真是沒浪費一分一毫。

眾人沒料到她還留有後手,被打個措手不及,紛紛哀嚎起來。

有人捂眼尖叫,有人當場昏迷。

雲樂舒已來不及細看身邊還剩多少個未被暗器所襲的黑衣人,轉身急道,“上馬。”

嶽暻翻身上馬,俯身伸手圈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帶上馬背,二人快馬奔離。

林道蜿蜒,似乎無窮無盡,幾番兜繞,雲樂舒已不辨東西。

駿馬雖快,馱著兩個人卻也吃力,雲樂舒緊緊抱著嶽暻的腰,以免自己被甩下馬去,想著此時處境,不免心急若焚。

“嶽暻......我分不清方向了,你快看看出口在哪個方向......”馬兒顛得她說話斷斷續續,她身上多處擦傷隱隱作痛,此時卻顧不上了,看著山林萬簇,遮天蔽日,隻覺暈頭轉向。

嶽暻含含糊糊不知說了什麼,雲樂舒正想再問,隻覺自己手上濕噠噠一片,抽出手一看,竟全是嶽暻的血,不知是何處的傷口所致。

她大驚,“你身上還有別的傷嗎?喂,你說話呀!”

嶽暻身形一晃,差點栽落馬背,她用盡全力抱住他,卻根本力不可支,兩人一起從馬背摔下。

雲樂舒左臂被嶽暻壓著落地,痛得齜牙咧嘴。

嶽暻意識開始渙散,身上重得像塊木頭。

她費力從嶽暻身下抽出劇痛的左手,忍痛站起身來,對著馬腿用力一拍,馬兒便往那密林深處狂奔而去,噠噠馬蹄聲越來越遠。

天色將晚,嶽暻又中毒昏迷,他身上的毒若不及時處理,隻怕即將殞命於此,除了舍馬引敵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雲樂舒暫且拋開自己滿心恐懼,摻扶起嶽暻,步履維艱往相反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暗暗祈禱援軍快些趕到。

她扶著嶽暻,一心隻想著先找個藏身之處幫嶽暻處理傷口。

此處密林應該常有野獸出現,故而常能發現獵人用於蔽身的山洞,行經幾處大小不一的山洞,她擇了其中一處隱於藤蔓樹叢之下,還有碎石遮擋的山洞,將嶽暻放下。

山洞還留有獵戶剩下的柴火,雲樂舒卻不敢燃木取火,怕煙霧引來黑衣人,便隻掏出火折子,輕輕吹燃。

雲樂舒快手取下包袱,在地上鋪開,撿了幾樣可能用到的藥物出來,才借著微弱的火光察看嶽暻的傷勢。

嶽暻長眉凜蹙,麵無血色,兩片唇已呈烏紫色,身上的朱墨錦袍有多處破裂,手臂和小腹處的布料幾乎被血濕透。

雲樂舒不敢亂碰,生怕觸了他的傷口,可見他呼吸漸沉,且紊亂,可見毒情迅猛,需得快速確定何處傷口有毒,在毒液進一步蔓延之前將毒血吸出。

她將火折子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脫下嶽暻的錦袍、中衣、裏衣,卻被他一身縱橫交錯的陳年舊疤嚇得麵色一白。

雲樂舒心驚肉跳地拿幹淨的帕子蘸了馬齒莧、柳葉與黃酒熬煉成的藥水,將他身上血跡輕輕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