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舒一怔。
他的語氣像是苦等在家的丈夫關心出了遠門遲遲歸家的妻子。
心裏似乎氤氳出一片暖意,她這一路風飧水宿的辛苦,擔驚受怕的驚惶,竟有人能看得見......
“到底也過來了......”她露出一個微淺的笑,雙頰梨渦的甜美仿佛能衝淡眼底的酸辛。
她這個樣子極讓人心疼,君亦止深知是她對雲湞的那份情支撐著她堅持了這麼久,卻也知道雲湞絕不可能回頭。
那麼......若是她對他曾也有過真心,哪怕一分,他是否能最後再搏一搏呢?
他的心又開始動搖。
“事已至此,你還堅持要見他嗎?”他問。
雲樂舒幾乎沒有一刻的遲疑,“是。”
“若是我想辦法讓他來見你,你可否回答我三個問題?”
雲樂舒看著他,不解地問,“......什麼問題?”
“第一個問題,你每每笑臉相迎,在我麵前演戲時,可曾覺得內疚?”
“......有過。”
“第二個問題,朝暮相對那麼久,你可曾對我動過心?”
“不曾。”
她下意識的否定使他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火滅煙消,可他仍凝視著她,不死心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若是從未動過心,醉酒那夜,你為何......主動親近我?”
雲樂舒才知他仍在介懷那一夜。
她不願再惹他遐想,更不希望他心存餘冀,便如實回答他——
“那夜我醉得厲害,將你錯認成了師兄......”直言不諱,著實傷人,卻也好過無謂的自欺欺人。
君亦止眸色一淡,似是意料之中,又難掩失落,心裏那最後的一點光也隨之消弭殆盡。
難怪她事後再見他時,表現得既憤怒又懊惱,現在想來竟皆有跡可循,隻是當時他喜不自勝,沉溺其中,未曾發覺罷了。
原來他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終於焐熱了她,得以走進她的心裏,全是一場虛妄的自欺。
無論她病中或痊愈,他都逃不了當人替身的宿命。
君亦止收起心中的苦澀,與她承諾,“你既答了我三個問題,三日之內,我一定說服他來見你。”
“多謝你。”雲樂舒見他好像有釋懷之意,悄悄鬆了口氣,忽而又想起什麼,問道,“李鈺春她......”
“隻罰她禁足,未曾苛待她,回宮後我便撤罰。”
君亦止心淡如水,隻覺什麼都不願再追究了。
張弼聽得屋中良久無言,才敲門請示道,“君上,藥熬好了。”
得了回應,張弼與女醫端著藥入了內。
張弼悄悄打量了二人的神色,麵色雖不算好看,但兩個人說話之間卻也和和氣氣的,不知這是和解了還是沒和解。
“夫人,這藥每日早晚喝上兩回,臣再配些藥膳,養上數月,這寒疾便能好全了,隻是還是要注意保暖。”
“有勞張太醫。”雲樂舒皺眉將藥全喝了,從瓷碟上取了一粒蜜餞放到嘴裏收口中餘苦。
“以後便稱雲姑娘吧。”君亦止接過藥碗,墨色藥汁微微晃動。
張弼乍聽這話,瞪愕地看了一眼雲樂舒,見她也愣了一下,卻很快又像個沒事人一樣與他笑了笑。
君亦止說罷便也仰頭將自己那碗藥喝了,而後起身,將藥碗擺回女醫手中托盤,與門外的晏子繆吩咐道,“將那二人放了,你親自把他們送回去。”
晏子繆拱手應是,隨即離開。
“你若無事便先回吧,”君亦止轉過臉與雲樂舒說道,想了想,怕她誤會又補充道,“這院中的護衛隻是確保你的安全,你要去哪裏都可以。”
“知道了......”雲樂舒捧回已無幾分熱氣的手爐,轉身出了門。
君亦止確是變了......
不僅收斂了從前身上那尖銳的威逼之勢,對她的態度也趨於平等,不再像從前,隻把她當成貓兒狗兒的。
出了門,張弼連忙湊到雲樂舒身邊,問道,“夫人,請恕臣多言,夫人與君上可是仍別扭著?”
雲樂舒不知張弼所言何意,目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