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阿兆很是投契,二人竟不知不覺聊到更闌漏盡時。

君亦止亥時便想過來了,可從房中聽得隔壁二人暢語未停。

難得見雲樂舒有興致與人說這麼多的話,他自然願意給她們留些時間。

隻是天色已夜,她一日一夜都未曾好生安眠,安神藥也已熱過兩回,總歸不能再拖下去了。

雲樂舒慢悠悠的,竟也將阿兆送來的食物全吃光了。

阿兆看著光盤光碗還想著定要向晏子繆鼓吹一下自己的卓然功勳,讓他好好犒勞自己一番,正美美地想著,便看雲樂舒掩口打了個哈欠。

窗外明月高懸,隻餘潮汐湧動的聲音,阿兆驚道,“竟已這樣晚了,姑娘你倦了吧,我去拿水來伺候你洗漱。”

阿兆爽利地將台麵一收,捧了碗碟出了門去,君亦止後腳便端了藥過來。

“你傷了手,怎麼親自端藥過來了?”雲樂舒接過他手裏的托盤,半是嗔怒半是心憂。

君亦止著一身銀白色繡雲紋的長袍,未佩腰帶,略顯鬆垮地垂瀉而下,顯得極慵懶閑雅。

看樣子,是已沐浴畢準備就寢了。

“左手用的是虛勁,未使上力的。”他屈身坐下,好脾氣地與她解釋,目光在她臉上淺淺掠過。

雲樂舒覷他一眼,垂眼見托盤裏有兩碗藥,便問道,“為何今天有兩碗?你......的藥還沒喝?”

剛舒展開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君亦止微挑起眉,故意逗弄,“你忘得,我便忘不得嗎?未免太寬於待已,嚴於待人了吧?”

“我和阿兆說話,這才不小心忘記了......”雲樂舒麵露赧色,說話聲越發低渺。

“好啦,藥都熱了兩回了,趕緊喝了吧。”君亦止伸手探了探碗壁,溫度適宜,“安神藥中加了山參、熟地黃、肉蓯蓉,會有些苦,可拿這甘草梅子佐藥,減輕口中苦澀。”

疏長手指扼住裝甘草梅子的瓷碟,輕輕送至她麵前,收回手時,撚了一粒色澤瑩潤的梅子在指尖。

梅子已去了核,被醃漬得酸甜可口,君亦止將軟皺的梅子含在口中,捧起藥碗一飲而盡。

雲樂舒便也抱起藥碗,咕嚕咕嚕地將藥喝下,又擰眉咂舌地撿了兩粒梅子含在嘴裏慢嚼緩咽。

口舌之間,充斥著藥的澀苦,輾轉過梅子的甘沁,絲絲回甘卷去苦味,流轉在唇齒間,秀眉逐漸展舒。

她抬眸見君亦止也微微皺著眉,便捧了甘草梅子送了過去。

君亦止從碟中拿起一顆,看了一瞬,忽然笑道,“原來這便是同甘共苦。”

“倒真是如此......”雲樂舒也笑。

“公子也在?”阿兆送了洗漱用具來,見了君亦止略有詫異。

君亦止略點了點頭,起身看向雲樂舒,寵笑道,“我先回房了,你洗漱吧。”隨手收起藥碗和瓷碟,轉身走出房門。

阿兆看得目瞪口呆,這一國之君也會給人端茶送水?也會對人笑得這般溫柔?子繆哥哥不是說君上最是金貴自矜、笑比河清的嗎?

洗漱後,雲樂舒獨自擁衾倚在床頭,靠床一側亦開了小窗,她便一邊打著瞌睡一邊看向窗外的月輪。

飲了那碗安神湯,手腳都有些微微發暖,房中燃著蘇合迦南香,伴著海風浪聲。

她已睡意延綿,卻擰了一把胳膊令自己清醒,生怕自己睡著。

他們的船已從河道駛入海域,深藍色的海麵在夜間顯得幽深難測,拍打船身的浪潮使船身被迫動蕩,桅杆上高懸的帆幔兜住海風,發出呼呼的低響。

這樣無依無靠漂蕩在深海之上的感覺,她很不喜歡。

她仰脖看著天際,冷月無聲,流風低鳴,隻覺得不安,更兼悚懼。

忽然傳來一聲低醇的琴音,雲樂舒杏眸忽轉,以為自己生出了幻覺。

徐緩的琴音從鄰間傳來,餘音嫋嫋不絕,如鳴璫擊玉,亦似鬆煙入林,有種縹緲的撫慰之感。

散音低鳴似訴,聲聲入耳,縷縷侵心。

雖然因缺乏多變的弦音顯得有些單薄,卻勝在譜琴者熟知每一弦的韻律,僅用七弦便將琴曲的抑揚頓挫詮釋得極好。

譜琴者應極精於琴道,亦在琴中傾注了真情。

這曲子她從未聽過,柔緩如山澗婉轉依磽塉,輕曼若子規聲裏雨如煙,偶有幾聲短促斷音又似泥融沙暖鴛鴦鳴,聽起來頗有幾分隱居山林,寄情山水的曠逸暢然,如同置身於清君雅客向往的化外之地。

錯落琴音勾勒出一片祥和安寧,雲樂舒不自覺想象此刻君亦止單以右手撫琴,卻怡然自得的模樣——

這夜,她伴著琴聲入眠,難得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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