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堯......?”淚光模糊了視線,她哭著跑向他,扶起他的雙臂,摸摸他的臉頸,又想檢查他兩年前肋下的傷口,反被他按住,一把抱在懷裏。
君亦止兩年來頭一回笑得如此暢懷無礙。
他心中暗歎。
那隻靈動嬌俏的小黃鸝,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我一早便在此等候,未曾離開這裏半步,不曾去秋獮圍獵,亦不曾受傷。”他揉著她馨香的發,整顆心軟得幾乎不成型。
他等著她覺察出他們合夥誑她的詭計,等著她像從前一樣惱火使性,她卻遲遲不發火。
她從他懷裏掙出來,仍驚魂落魄的模樣,半晌才擦了擦眼淚,“所幸是假的,我真的好害怕你出事......”
她仰頭看他的眼睛,又坦然說道,“你們想要我一句真心話,我便告訴你們無妨......”
“我離開的這兩年裏,從未忘記過你,哪怕一朝一夕......我心裏一直有你。”
“兩年前分別時我故意誤導你,讓你誤以為我還對師兄有情,其實我早已放下,他是我年少時唯一能企及的夢,我情不自禁將他當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以為沒了他我再也不會幸福,便是如此,我對你有天然的敵意,我故意不去挖掘你的好,隻看到你的壞......”
“自汴州重逢,我一日日看著你事無巨細地為我安排,為我善後,我既感激,又害怕自己沉溺,可我偏偏就是無用,每天總是噩夢纏身,心緒不寧,隻有你,能讓我的心平靜,我隻要想到你就在旁邊,便什麼都不怕,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對你的依賴會持續到如今,變成這般割舍不下的愛戀。”
“回京後,我一直想見你,這是很糟糕的事情,我怎麼能總是想見你,我怎麼能還像在船上時那樣縱自己依賴你呢?臨行前你在觀景台最後一次向我表明心跡,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好想也向你坦白心意,好想留下來,可是我不可以......我......”
她又哽咽起來。
昨日聽了元郡望與君亦遠一席話,他先是驚詫狐疑,後來才漸漸肯信一二。
直至當下,她坦蕩無欺地將自己寸心寸意娓娓道出,他才篤定自己已在她心裏掙得了三分地。
可即便早有心理準備,聽她這樣毫無隱曲地剖白,仍讓他震顫不已。
“舒兒,沒有什麼不可以,你可以愛我,你可以留在我身邊。”君亦止打斷她,從袖中取出一紙命書,“你的命相雖有跌宕起伏,卻也絕非什麼天煞孤星的命,隻是千千萬萬個普通人中相當尋常的一個罷了,甚至,還稱得上貴人。”
那命書上寫的是她的名諱、生辰、八字,下有批言:
天姿文秀日。臨長生,支坐食神,天乙貴人。學堂詞館貴人命,天姿文秀人多情。最喜三星相拱照,詩琴歌樂官弦聲。
癸卯日生,衣食不少,凶中化吉,早年不順,財來財去,中晚年好。凰鳥之命,遭遇妒嫉,好事難全。時柱劫財坐比肩,富而有殘,父母難靠,鴛鴦離合,婚姻多舛,但否極泰來;癸卯日坐長生、日貴,食神吐秀,主人聰明機警,人緣佳,長者尤喜,女命癸卯,生子書香早遂、筆掃千軍。夫妻多恩愛,和樂之相。癸卯日透出己字者,有雲行雨施之象,必有經濟之才也。春夏吉,秋冬不吉......
她捏著命書,眼淚一點點流下眼角,心裏依舊沉甸甸的,卻道,“這上麵寫的一半為過往之事,分毫不差,一半為後事之預,全是吉言......我很感激你們這樣委婉相慰,可實在不必如此。”
她隻當他們為解她心結,又做了場戲與她。
“你還是不信?那便隨我出府,街上窺命相士也有,算命術士更不缺,隨你指來,如若他們皆言你非不祥之身,你就好好留在我身邊,可好?”他抓住她冰涼的手。
她還未說話,便被他帶出門去。
門外不知何時備下了馬車,她被小心翼翼地塞進車廂。
公孫朔與君亦遠就站在二樓山牆的遊廊上,借著一棵兩層樓高的芭蕉遮擋,鬼鬼祟祟地窺視。
見二人這就走了,隻覺得還未看夠。
君亦遠還想跟出去,被公孫朔敲了敲腦殼,“你家那位還等著你回去通報呢,還不快去,給人家留點空間,曉得不?”
君亦遠“哦”了聲,不情不願地回了王府。
車廂逼仄,二人相對而坐,雲樂舒看著自己思念了兩年的人,隻覺恍惚過了半輩子。
君亦止眉眼含笑,任她直勾勾地瞧,伸手去拔自己發冠上的銀簪,遞給她,“頭發散了。”
他的發冠梳得仔細,其間有暗簪固定,輕易不會散,去了銀簪也絲毫沒有影響。
她卻不同,隨手綰的發,隨手別的簪,輕而易舉地就甩掉了。
她接過銀簪,三兩下又綰好了發,鬢發如墨,眼尾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