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華似練,遠近燈火千重,樓間珠歌翠舞,圍紅點綠,急拍繁弦,一場接著一場。
兩個人吃得七七八八,君亦止拉著她便要出門,“走吧,去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生辰禮。”
“生辰禮?”她聲音裏透著驚喜,以為那碗長壽麵便是生辰禮。
她抱著酒壺不肯撒手,“可是我還沒喝夠......”
他回頭,笑盈盈地哄她,“我讓人備了一條船,船上有吃的,有各樣的酒,今晚允你喝個夠。”
“你何時還準備了船......”她驚訝地跟在他身後出門,才發現門外守著的是晏子繆。
可惜還沒來得及與他打招呼,人已被君亦止拿披風裹住,擁著下了樓。
鏡水樓下河道縱橫,燈船千檣,舟楫流動,笙簫嘹喨,兩岸月滿星橋,彩燈輝照,映得河麵浮光躍金。
船兒悠悠蕩在河麵,船尾老翁持槳輕劃,晏子繆抱著劍坐在其旁。
船上有軟塌方桌,有小食清酒,四周掛起縹緲的簾幔遮擋。
雲樂舒靠在船欄處,撩起簾幔,看岸邊的繁華夜景。
君亦止隨手從身側取了一壺酒遞給她,“喏,沒騙你吧,這裏有很多酒。”
小船緩緩前行,兜過兩座橫橋,轉到一處半圓的空曠之處停住,君亦止轉頭喚她,“不要眨眼睛。”
雲樂舒抬眼看去,四處無人,但見船前不遠有一片浮在水麵的沙地,其上立著數根長杆,四周的彩燈和燭火黯淡了許多,不禁疑惑起來。
三聲合掌響起,有嗶嗶剝剝的聲響傳來,而後天地間像下起了螢雨,忽然洞亮起來——
雲樂舒驚歎地撥開遮眼的簾幔,趴在船欄上,半邊身子探了出去,卻被君亦止拉了回來抱在懷裏。
他下巴抵著她,聲音清亮,“這是我送你的火樹銀花不夜天,喜歡嗎?”
她眼中全是流動的光采,亂溢的火花。
燈排火樹,自那片沙地往外一圈圈延伸,長杆上有線牽引,將他們所處的一隅半圓絲織一般構成疏密一致的網格。
一列列一行行,織出了銀光萬道,如夢似幻的綺麗美景。
銀花成雨,火焰像雨絲縷縷垂落,在河麵上墜落成繁星,最後又落在她的眼中。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雨,璀璨如星的雨,能照亮夜空的雨,絢麗奪目的雨,為她一個人而下的雨......
她倚在他懷裏,身上暖烘烘的,眼睛發燙,心髒狂跳,酡紅臉頰貼著他溫暖胸襟,而後微微仰起,殷紅唇瓣稍微往前一湊,便吻上他惹了酒香的唇。
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船浮在水麵,雨落入洲河。
人事永恒,各有歸宿,唯願眼前人是命中人。
這是她頭一回主動吻他,酒香蓋不住她櫻唇的甜,生疏又倉促地湊過來,巴巴地想要證明什麼。
他先是驚詫,看見她長睫緩緩覆下,虔誠地閉上眼睛,連漫天的火花銀雨都顧不上看。
他小心地回吻她,沉醉在她唇齒間的流連裏。
這個吻很漫長,長到火樹銀花燃燼方了。
她臉上滾燙,咬了咬唇,聲音訥訥,“這一次,我沒有騙你,我發誓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心情極好,俊逸的麵容在夜裏如同明珠一樣煥亮,眉眼含笑,又哄她道,“你喚阿止哥哥,我便信你。”
他擁著她,唇抵著她玲瓏耳尖,不疾不徐地引誘,直到她小臉通紅扭過頭去,甕聲喊了句“阿止哥哥”才肯停下逗弄。
“我也喜歡你,不,是愛——”他回以同樣情深。
秋風清,秋月明,影入波心江水流,蘭舟催欲歸,賞月對酌正為樂,何妨疏狂圖一醉?
簾幔飄飛,把酒試醉,月下心飛,風前骨醉,君亦止醉裏望月,覺得今夜連月亮都要比從前圓滿。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雲樂舒醉醺醺地靠在他懷裏,一時分不清身在現實或虛幻。
隻覺得若隻是做夢,她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二人依偎在一處,時而喁喁私語,時而歡聲大笑,竟這麼相擁著睡在船上,直到天明。
均是彼此兩年來最徹底、最快意的一次放縱。
兩人徹夜未歸,王府不見著急,紫璃領著府中人有條不紊地籌備中秋家宴並兩個孩子的生辰宴,又讓人備了沐浴盥洗用具,隻等著君亦遠、雲樂舒二人回來。
直到晌午,二人才緩步前來,身後跟著阿兆與晏子繆。
長煙、皓月見了人,忙不迭地撲上去,又是一人抱著一條腿,奶聲奶氣地喚,“姨母去哪裏了?”
皓月乖覺,見姨母臉紅紅的與皇伯伯一同進來,想了想便撒了手,改去扒拉君亦止的衣擺。
君亦止單手將她抱起,笑著問,“怎麼了月兒?”
“爹爹說皇伯伯和姨母在卿卿我我,你們去哪裏卿卿我我了呢?”童年無忌,卻惹得堂間紫璃、公孫朔、元郡望幾人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