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寢局專司寢褥之事,可嶽暻離經叛道,臨幸後妃皆隨心所欲,從不遵循侍寢規矩,尚寢局名存實亡。

“王上有過聖諭,宮中娘娘們每逢侍寢,事後都賜補湯,還請娘娘當著奴婢的麵飲下,奴婢好回去交差。”毓貞從食盒裏捧出一碗湯水,奉至麵前。

雲樂舒心中疑惑,接過湯藥,嗅出幾味中藥後,疑惑盡釋,爽快飲下。

毓貞似乎見慣這樣的場麵,收回藥碗便麵無表情告退。

阿兆急問,“娘娘,你怎麼說喝就喝,萬一有毒呢?”

“那碗湯藥沒有毒,裏麵有充足的延胡索、常山、麝香,是很常用的一個避孕方子,從前聽小殿下說過,嶽暻在鳳藻宮過夜後,也會差人送補藥給王後,或許......宮裏皇嗣凋零,並非巧合,是嶽暻根本就不想要第二個孩子。”口中苦澀藥味令人莫名心安,她眉頭舒展,目光追逐著流渠裏遊動的錦鯉。

阿兆吃驚地捂嘴,“這是為何啊?”

“老嶽君子嗣繁茂,晚年時諸王傾軋,為奪嫡,弄得兄弟鬩牆、手足相殘,嶽暻在當時地位卑賤,能在一眾背景強硬、身份尊貴、實力強悍的兄長中拚殺出來、繼承王位,極不容易,隻留了小殿下一個繼君人選,應是為了杜絕奪嫡相殘之事再度發生。”

如此最好不過,她不必再擔心受孕之事。

“阿兆,去傳流川來,我要為兄長報仇。”她目光沉冷,語氣淡然。

......

流川領嶽暻之命徹查雲湞中毒一事本就已有眉目,雲樂舒傳召後,二人互通有無,略一推敲便有了新的發現。

那個傳話的宮女名叫緗嫀,是賢妃宮裏的人。

流川欲親自提審緗嫀時,卻被告知緗嫀日前失足落水,被人發現時已溺斃多時。

線索既斷,手裏又無足以證明緗嫀受賢妃驅使的證據,雲樂舒卻半點不急。

她讓流川審訊雲湞小苑中上下所有人,但有知情者,不罰反賞,若知情不報最後被查出來的,立即杖斃。

自己則徑直往賢妃宮中去。

......

雲樂舒主動到訪,賢妃麵色如常,心中卻如擂鼓。

她苦心策劃,不惜殺人誅心,為的是激化雲樂舒與嶽暻之間的矛盾,自己等著坐擁漁翁之利。

可最後,她冒著被查處的風險,賠了緗嫀一員大將,事情發展的方向卻南轅北轍。

雲樂舒不僅沒有和嶽暻鬧翻,兩人的關係反而雨過天青,高歌猛進。

當得知嶽暻雲樂舒二人好事已成,賢妃惱恨得幾欲將桌案拍碎,這意味著她永葆富貴的機會更小了。

嶽暻有了正主,怎還會多看她一眼?

若是她毒殺雲湞之事、慫恿嶽暻對雲樂舒放任自流讓其受盡欺淩的事情被翻出來,雲樂舒絕不會留她。

“貴妃娘娘今日駕臨,不知是有什麼吩咐麼?”她強自鎮定,微笑招呼雲樂舒入座。

雲樂舒施施然坐下,淡淡瞥她一眼,垂首理裙幅上淩亂的宮絛。

“以前總是賢妃妹妹來我宮中坐,今日禮尚往來一番,我也來瞧瞧妹妹,嗯?是我來得唐突惹妹妹不高興了麼?怎麼不叫人奉茶呢?”宮絛經玉手撥弄,整整齊齊垂在裙前,她才抬頭看向賢妃。

“哪有的事兒?貴妃娘娘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茶水馬上就來了,娘娘稍候。”賢妃嗅出幾分尋釁的味道。

她知道來者不善,但見對方隻有言語周旋,沒有直接緝拿問罪,便猜測自己謀殺雲湞之事未有實證,瞬間心安不少。

宮女捧來茶水,態度恂恂在雲樂舒手邊放下茶盞。

雲樂舒抬眸看宮女一眼,漫不經心補了一句,“聽說妹妹宮中的緗嫀,茶水伺候周到,怎麼偏偏就溺亡了呢?”

賢妃被茶盞杯壁燙了一下,飛快縮回手,“是......是啊,這丫頭真是太不小心了。”

雲樂舒言語之間,機鋒暗藏,賢妃先前定下的心又開始動蕩。

她在猜,雲樂舒究竟知道多少,此番來她宮中,目的幾何?

“賢妃,人行草動,鳥飛毛落,隻要審察仔細,必定有跡可循,況且斬草不一定除根,你又為何非得下這樣的狠手?”雲樂舒打開菊瓣翡翠茶盞,茶水熱氣騰飛,香氣逼人,“好香的小峴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