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有耳聞嶽暻對這位圖璧送來和親的貴妃娘娘寵愛無極,視作頷下之珠般寶貝,今日又在這樣的場合宣布主權。
如此高調炫耀,怎麼看,都有警示之意。
除了女眷之外,男賓們根本不敢向前與她問候寒暄,隻能在觥籌交錯之際,偷偷仰瞻她的美麗,暗自羨慕嶽暻無雙豔福。
雲樂舒與嶽峴說話間,鄺太傅竟帶著長子鄺之寧、次子鄺之書到她座位前來了。
“臣見過殿下。”父子三人先與嶽峴行禮。
嶽峴小大人模樣,強作嚴肅地點點頭。
“除夕佳期,臣祝貴妃娘娘萬事順遂,芳顏永駐。”鄺太傅俯身敬酒,道出真摯祝願。
鄺太傅何其板正嚴肅的一個人,犯顏極諫,鐵麵無私,一貫最討厭夤緣攀附的,卻主動向雲氏獻好,旁邊幾桌嬪妃家屬都頗感驚異,連嶽峴都暗自吃驚。
“一直沒有機會能與娘娘親口道謝,今日終於能趁此機會,攜犬子來見過娘娘,謝娘娘當日援手。”鄺太傅道。
鄺之寧兄弟二人也舉杯,“願娘娘善有善報,平安喜樂。”
雲樂舒微笑回敬,又斟滿自己的酒杯,對鄺之寧道,“比起太傅家當年救命之恩,不值一提,聽聞之寧兄長喜得麟兒,我敬兄長一杯,恭喜兄長。”
“多謝娘娘。”
鄺之寧成家後,人穩重許多,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眉梢透著得意,蓋住了臉上被嬰兒哭鬧折磨出來的憔悴。
雲樂舒還按從前借居鄺府時那樣稱呼他為兄長,態度也絲毫沒有因為地位之別有所改變,鄺之寧突然十分理解自家祖母和妹妹為什麼這麼喜歡她了。
鄺太傅這樣不苟言笑的,一說起自己寶貝嫡孫也禁不住眉飛色舞,說了好幾件孩子的趣事。
雲樂舒便想起嶽暻這幾日逼她懷孕的癲狂和自己那個沒有福氣降臨的孩子......
鄺之書偶爾附和幾句,但見雲樂舒精神略有消沉,便合時宜地提出先回席間,“娘娘保重身體,小妹近日正在議婚,待婚事確定下來,再叫她自個兒入宮來與娘娘詳稟,娘娘還要應酬,之書與父兄便不打擾了。”
雲樂舒一喜,“那真是雙喜臨門,我便先不問是哪家兒郎了,屆時等阿妍親自來與我說,哦對了,太傅歸家,也替我向老夫人問聲好,說我祝她身康體健,得享含飴弄孫之樂。”
鄺太傅撫須,嗬嗬一笑,“會的,承蒙娘娘蔭庇,母親身子見好,之寧的孩子又來得及時,如今母親時時刻刻念叨著等阿妍婚事了,再為之書擇妻,每日忙著跟媒人打交道,精神一直很好。”
和親那一遭真是把鄺家上下都嚇怕了,如今顧不上正合婚齡的之書,倒急著先把之妍嫁出去。
雲樂舒微笑頷首,又閑話幾句,目送鄺太傅父子三人回座。
飛觥走斝,弄盞傳杯,周遭笑語歡聲不斷,嶽暻在人群裏飲酒盡歡,雲樂舒看著喧囂的一切,臉上勉強支撐的一抹笑意忽然沉寂下來。
她需要一點點由心的空隙,至少有那麼一刻不必強裝笑臉。
嶽峴這時來拉她的衣袖,“姐姐......”
“嗯?”她臉上又恢複了笑意,微微俯下身來。
嶽峴就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外賓席有個人一直看著姐姐,是不是認識姐姐啊?”
雲樂舒還未及抬眸看,又有人拿著酒杯來她跟前祝酒,她隨口便道,“今晚看我的人何其多,沒甚稀奇的......”
轉過臉,卻看到犰偍。
犰偍先前還在猶豫,席間與雲樂舒敬酒說話的隻有女賓,他怕自己愣頭青一樣過來找她太過惹眼,乍見鄺太傅打了個頭陣,隻覺心癢難耐。
“吾特意過來與娘娘賠罪,還望娘娘原諒吾當日衝動之舉......”
雲樂舒順著犰偍方向看到坐在賓客席上的一位身著異裝,長須銀發的長者,正側臉與身旁侍從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