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暻微微闔目,眸色黯淡了下來,像是為這番話感到不悅,“不說他了,命人多做些菜,今晚孤就留在陪你過團圓夜。”
雲樂舒一怔,問他,“你不去福寧殿?”
嶽暻這時鬆開她,站起身,抖抖身上的錦袍,眉目清朗與她一笑,“孤現在去一趟,但不留食,一盞茶的時間會回來。”
說罷又出了門去,薛芳在門外聽見嶽暻要在吾鄉山房用膳,頗感奇怪,時間緊急卻也沒空猜他的心思,忙下去廚房安排去了。
嶽暻直奔福寧殿,一路神色不虞,眉眼都似攢著把火,蕭才人遠遠瞧見,也察覺出嶽暻那股子山雨欲來的疾厲之色,嚇得垂首,佯裝未見。
可又耐不住好奇,一路跟了過去。
嶽暻到時,酈婼樗、嶽峴與宋太後已經在席上,見他來了,宋太後旋即捏起帕子大歎一聲。
嶽暻也不坐,隻是看著她。
宋太後未曾察覺他臉色不對,作出委屈狀,與他哭訴道,“暻兒,這團圓日子母後本不該掃興,母後實是氣不過,今日好端端的,你在吾鄉山房養的那個寵姬不知抽的哪門子風,竟跑來麵前辱罵我,言辭粗鄙,氣得母後心口這會兒還痛著,我念著她是你的心肝肉,才沒處置她,可你也不能一直放任不管啊。”
宋太後避重就輕,一番示弱,嶽暻即便是與她不親近,也該生出點惻隱之心,可宋太後悄拿餘光覷他,卻見他皺著眉,隱隱透出些不耐。
“母後,您上一回喚孤暻兒,還是兩年前孤要賜死你宮裏那個麵首的時候吧?他與宮外勾結、傳遞消息,欲陷孤於不義,母後卻隻為自己的私心,非要保他一命。”嶽暻自嘲一笑,眉眼卻疏鬆,似是釋懷,“母後,你我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你不顧兒子安危,也要護著你那個情人,兒子護著自己的女人,讓母後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宋太後豔麗的妝麵略顯扭曲,張著口半晌無言。
嶽暻當日殺她愛寵時毫不手軟,她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才從那股悲傷裏走出,此刻被他提起,又勾起心裏的怨氣。
“母後,平日裏你如何荒唐行事,兒子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天家權柄在握,凡事也要講究你情我願,強買強賣這樣的事情,說出去輕則損害皇家顏麵,重則挑起民怨,落下個倚勢淩人的惡名,如今國中還有餘孽未肅清,母後當慎行慎言,別給兒子招致禍患。”嶽暻語氣愈重,“至於舒貴妃,母後不許再動她一絲一毫,否則別怪兒子翻臉。”
你情我願?強買強賣?宋太後簡直想大笑一場。
他嶽暻做這樣的事還少了?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她?
嶽暻說到這份上,宋太後也知雲樂舒怕是早在嶽暻麵前說盡了她的壞話,自己畢竟打了人家一耳光,現下看嶽暻這護短的樣子,恐怕今天也討不到什麼好。
她說這些本就是為試探嶽暻的態度,被他咄咄教訓雖然氣憤,倒還是可以遊刃有餘地擠出笑容來,“生兒到底不如生女,兒子總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王後,你說是吧?”
嶽峴聞言,垂下頭,不敢說話。
酈婼樗本來不想摻和他們母子的對立,突然被宋太後拉入局,既怕答是引得嶽暻不滿,兼之傷了嶽峴的心,又怕答否惹得宋太後不高興,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氣氛凝滯之際,還是嶽暻開口,替她擋住了宋太後這番戲問。
到底是血脈相連的母子,嶽暻聽了她自嘲的幾句話,細思之下亦覺得自己對母親說話有些過火,便退了一步,緩了臉色與宋太後笑道,“母後上回說南海的珍珠顏色好看,兒子特讓人往南海搜羅采買,足有九九八十一顆之數,盡數做成頭麵珠冠,耳璫項鏈,一會司衣局的人會替孤送來福寧殿,算是兒子給母後的賠禮,大過節的,是兒子不好,惹得母後不高興,兒子不敢在母後跟前添堵,這就走了,還請母後看在那南海珍珠的份上消消氣。”
嶽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宋太後也無意挽留,看在那南海珍珠難得的份上,也就欣然接受,擺手讓他離開。
酈婼樗母子卻是訝異了一番,嶽暻為了安撫雲樂舒,竟連團圓飯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