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婼樗聞言一驚,心道她這是去意已決了,竟是沒有一點兒對人世的留戀。

“妹妹或許不知,我當年生峴兒時差點便一屍兩命,峴兒胎位不正,加之母體羸弱,怎麼都沒法娩出,峴兒差點就要活活憋死在我腹中......太醫同穩婆什麼法子都用了皆是束手無策,連我母親都暗自抹淚,我感覺自己一隻腳已經邁進了閻王殿,幾乎也要認命了......”

“王上同我是年少訂下的夫妻,父母做主,先王指婚,婚前未曾謀麵,談不上兩情相悅,婚後不過是相敬如賓,猶如君臣,我知他心裏裝著宏圖大誌,無意於兒女情長,鶯紅柳綠在他眼中不過都是一時風景......”

“而我,隻是個被勒令端莊賢淑不可偏妒的嫡妻,從來不敢索求什麼伉儷情深、甜言蜜語,隻是......即便知道他對別人的好全是逢場作戲,也難免覺得心空如洗,無所寄托的漂浮之感,日複一日的自我約束,什麼端操有蹤,什麼行止有度,我甚至覺得這日子好生沒意思。”

“直到有了身孕,一切都變得不同......”酈婼樗說到此處難掩神采飛揚,握著雲樂舒的手緊了緊,“你知道嗎?於女子而言,父母或夫婿,遠遠不及自己生的孩子親近,這個世間,唯有孩子與我們一脈相連,母與子有骨血的契約,是一生一世的親人,一個尚且不知人事的胎兒,隻因托生於我腹中,便與我產生了不可磨滅的聯結,我喜他也喜,我憂他便憂,同我分擔著同樣的喜怒哀樂,撫慰著我空虛的內心。”

雲樂舒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小腹,那裏流淌過奇異的暖意,似乎是在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懷胎十月,我期待著他的每一次胎動,每一次淘氣,每一天都在想象他的模樣,很奇怪,原本空蕩蕩的心,因為他的存在,被填得滿滿的,這孩子是上天的恩賜,讓我的生活有了鮮明的顏色。”

“難產之際,我腦中閃過孕期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心中再不舍,卻是徒勞無功,我淌下眼淚,留下遺言,跟他說此生緣盡,但願來世再和他做母子,到時再聽他喚我一聲母親......”

“就在我痛極幾乎昏厥之時,峴兒竟然在我腹中掙紮起來,似乎要強行而出,我那時本已力竭,感應到他的迫切,竟然重新清醒過來,穩婆大喊‘胎位竟然正了,見著孩子的半個頭了’......多麼奇妙,峴兒像我愛他一樣地愛著我,哪怕隻是一個神智未開的胎兒,在感知我生念已休之時亦拚盡全力地想要救我!”

“他想要我活著,也想自己活著啊......我又怎能輕言放棄?我也不知當時哪來的力氣,竟就豁出去一般地,把峴兒生下來了。”

這樁舊事,酈婼樗說起來仍是心有餘悸,飽含慶幸。

雲樂舒眸色微動,未曾再說什麼喪氣之語,隻感慨道,“王後人品貴重,又同峴峴親緣不淺,自該安常履順。”

這日酈婼樗回鳳藻宮後,嶽暻後腳而至,賞賜了許多寶物,言語間頗有感激之意。

說是經她寬解,雲樂舒晚間飲過安胎藥,吐得見少了,還請托她多去吾鄉山房探望。

酈婼樗默默應下,想起雲樂舒那副了無生趣的模樣,隻是暗自歎了口氣。

哪有這樣容易?

她費盡口舌,不過隻撬動了她半分惻隱之心,她打從心裏視這個孩子為累贅,而非救贖,若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可以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嶽暻此番隻怕也是空歡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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