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瑞雪(1 / 2)

雪從夜裏開始下起,至天明未歇,甚至還有愈下愈緊之勢。

大風卷裹,鵝毛紛飛。周充冒雪奔襲入宮,王梁一幹人已兜著袖口在東直門前接應他。

“將軍,說是內閣昨夜已查到了咱們賬上的缺漏,皇上一早急召,必是要問責。”

“我已知曉此事。”周充讓人牽走昌月馬,頂著割麵如刀的風雪大步往宮道上走。

王梁緊跟其後:“將軍不知其中明細,那筆錢是內閣從漠北盤子裏查出來,去年兵部少撥了五百萬兩的白銀,若是這賬真要連著往年的一起算……”

他臉上凍得嘴唇發紫,可後背不停地冒汗,又接著道:“馬元亮與康遜二人便是將其家底全盤托出,也不見得能拿出這麼多銀子。就怕蕭閣老與皇上進言,要另立新案查這筆軍餉的來龍去脈……據說皇上已連夜從附近的州縣急調了幾名巡按禦史回京協助,到時罪名再想往馬元亮和康遜身上引便難了!”

周充聽到五百萬兩時,稍放慢了腳步,皺眉回頭:“去年漠北軍中何來五百萬兩的缺口?”

李梧雖知情每年朝廷撥給漠北的銀錢不足,可如今賬目上差的不是七八十萬兩,而是五百萬兩!

一旦公之於朝堂,她如何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趁事情還未鬧大前密召他們問責,已經是留麵子了。

“下官也不知他們怎麼查出來這五百萬兩,說不定是三皇子暗中報信,”王梁早上聽到這數時,也是慌了神:“看來這次蕭閣老這是鐵了心要對兵部下重手!”

“行事欲急,反遭其噬。若真是李重烈給內閣通風報信,便有意思了。”

周充喉間悶笑,白眉染雪,已恢複了鎮定:“且先走著看吧。”

周充與兵部官員從宮道繞進了東直門,正要進承平殿,便在殿前見到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外頭的雪路可不好走吧,各位大人——”

蕭挽在朝服外頭披了件通體純白的狐褥子,隻有腰上的東珠稍作點綴,凸顯得他的五官溫潤而薄情。

他的靴子明明陷在雪中,身邊也隻帶了個撐傘的貼身丫頭,偏給一種人高處不勝寒的錯覺。

這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難得蕭挽起早,還是在這樣寒冷的雪天。

此等反常之舉,也讓王梁諸輩更堅信了蕭挽確實是居心不良。

周充以笑掩疑:“蕭閣老久等了。”

蕭挽一貫敬重他,十分禮貌客氣道:“我也方才到,隻是宮人方才通報,皇上仍在梳洗,還得勞煩周將軍與諸位大人同我在此等候片刻。”

承平殿的侍監過來請他們去外殿避風雪,蕭挽和周充都不約而同地站在這庭中沒動。

兩位權臣彼此看了一眼,順其自然的,便在原地賞著雪閑談起來——和顏悅色,毫無半點劍拔弩張之勢,簡直像對忘年之交。

周充確也很賞識蕭挽。

說起來,他與蕭挽並無私怨,早些年他還曾提拔過這個年輕人。可惜蕭挽心智非同尋常,與自己的政見也大不相同,終究是難以同謀。

想到此處,周充不覺輕聲歎了口氣。

“將軍何故歎氣?”蕭挽問。

周充望著茫茫雪景,“瑞雪兆豐年,可離年關還有兩月,這雪下得不是時候。”

蕭挽笑了笑:“在下倒是覺得,這場雪恰逢其時。”

周充聽了這話,不知為何,心頭莫名一緊。

就在這時,丁柔掀簾而出:“皇上召見,諸位大人請隨奴婢來。”

眾人便隨之進了承平殿,一並跪在簾幔外等候皇上發話。

李梧黃袍加身,帝冠置於手邊,她坐在鏡前描摹淩厲的眉梢:“你們在洛京都是生了長目飛耳的,消息比朕要靈通。說說吧,漠北那五百萬兩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梁痛心疾首道:“皇上,日前有馬元亮康遜等官員行賄亂紀,而今才知漠北軍餉有失,兵部一夕之間風波四起,千頭萬緒尚待厘清……還請皇上給臣等一些時日,定能查明真相!”

李梧見王梁痛哭流涕的模樣,麵上也無半點憐憫,冷冷道:“天下悠悠眾口,他們戳得是朕的脊梁骨。王愛卿一口一個不知,想替兵部多寬限幾日,自是不打緊的。”

聽起來輕飄飄的幾句話,王梁大驚失色,以頭搶地:“……皇上,皇上恕罪!臣並無此意啊!”

周充不管王梁處境,待李梧描完那隻眉毛後,才道:“皇上,依臣所見,不妨將這馬康貪腐案與漠北軍餉案子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