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人解下披風,將柳青青裹在其中,扶上馬鞍,打馬狂奔,不一時進了紅翠山莊。婢女們看胡中人風風火火,急急忙忙,趕緊接下柳青青,“小心一點,扶到養生堂,胡中,把我的藥箱拿來。”
胡忠一路小跑,去取藥箱,胡中人隨著仆從進了養生堂,把柳青青放置在軟榻之上。胡中遞上藥箱,胡中人拿了藥布輕輕擦拭,看見額頭磕破,鮮血還在湧出。看看別處,除了手臂有擦破之處,倒也沒有別的傷痕。想來是馬被絆馬索絆住,人沒有提防,前衝下去,造成這樣的傷勢,經過一路顛簸,人也蘇醒過來了。探手試試氣息,卻微弱得很。把住脈搏,脈象也極弱。不覺煩躁,吩咐胡中,“你去綠園請任家兄弟到山上來。就說九夫人傷勢嚴重,務必要快。”胡中答應一聲,離開。這時候馬車也進了門,小蓮和鶯鶯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九夫人她,她怎麼樣啦?”
沒有人出聲。大家旋即明白,原來受傷的是九夫人。小蓮和鶯鶯走近柳青青,輕輕呼喚:“小姐,小姐。”“九夫人,九夫人!”柳青青麵色蒼白,雙目緊閉,磕碰的地方透著烏青,包裹的地方還在滲血,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
胡中人一腳踢翻幾案,大聲道:“胡東,小子,你們兩個下去,給我查,查看是誰在半路上設的埋伏,抓住他,我要剝皮剜心!”胡東和小子連連答應著,走了。
“還看什麼看,都給我滾!滾出去!”胡中人大吼。大家慌忙都退出屋子,小蓮和鶯鶯對望一下,終於什麼也沒有說,走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胡中人一個。他坐在床側,巴巴地看著柳青青,這還是那個張牙舞爪的小蠻女嗎?剛才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策馬奔馳,現在竟安靜得像熟睡的嬰兒,可惜,她不是熟睡,她的臉色比紙還要蒼白,她的呼吸就像沒有一樣。
難道是自己的命運不好,真的命中克妻嗎?怎麼自己剛剛有一點心動的感覺,她就這樣了呢?老天啊,你就不能讓我高興一下嗎?
老天,求求你,保佑她平安無事吧,我寧願將我的壽命讓渡給她,隻要她能夠活過來,能裝扮的醜陋無比做個鍾無鹽,能夠對我拳打腳踢張牙舞爪,能夠露出貪財的眼神把金子銀子全攏到自己的懷中,能夠發出誘惑人令人發狂的聲音,隻要可以換回她的生命,我願意交出我的全部財富,甚至於交出我的生命!
淚水不斷地從眼中流淌出來,像一串串晶瑩的珍珠。自己難道是受了什麼詛咒嗎?為什麼心愛的女人都要離開自己呢?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胡中人沉浸在自己的悲情裏。連任中傑什麼時候到了自己的身邊都不知道。任中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才用呆滯的眼神看向任中傑。
“中傑,中傑,你快救救她。”胡中人嘶啞著聲音都沒有擦去淚痕,在自己的好朋友麵前,他不需要遮掩自己的情緒。
麵對胡中人的哀求,任中傑坐在矮凳之上,平靜的臉上沒有半點起伏,搭脈,聽音,翻眼,觀色。漠然說道:“外傷問題不大,看情況應該是撞擊造成頭部受傷,我們可以針灸刺起蘇醒。主穴取風府啞門,配穴取人中、百會、腦清以刺激頭;取內關、血海刺激心、舌;取八、三陰交、陰陵泉促其神智;取翳風、廉泉促其吞咽;取局部腧穴促其手腳。少則三日,多則七日,可以蘇醒。逾期不愈,我亦無法。”真的是冷酷到底。
麵對外邊高聲叫道:“小蓮!”
小蓮和鶯鶯立刻走進來,任中傑說“你按照我給的藥方去抓藥,除了每日按方吃藥之外,還要用藥水為九夫人施行藥浴,記得洗後保持幹燥,注意與九夫人說話,以促其蘇醒。今日,我來施針,明日中胡回來,請他來做這些。”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胡中人,之後寫下藥方交給小蓮,小蓮拿了藥房,出門去了。之後打開針囊,摸穴起針。
大概半個時辰,施針完畢。
任中傑收拾藥箱“明日以後中胡來看診,你可記下啦。”也不等胡中人答話,自顧自出了養生堂,飄然而去。
說也奇怪,任中傑一走,胡中人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由原來的沮喪頹唐變得意氣風發,好像打了雞血一樣,吩咐鶯鶯道:“你在這裏照顧你家小姐,我去查找陷害你家小姐的賤人。”鶯鶯連忙點頭,她和小姐一同長大,情同手足,照顧自然不在話下。胡中人出了養生堂,登上鳳棲樓。首先查看一下這些天出入山莊的都是那些人,沒有可疑。基本上是自己的運藥材車隊。再有就是上山送藥材的藥農。自己決定來山莊隻是早上才決定的事情,誰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獲得消息,做好埋伏呢,肯定不是一人所為。會是誰呢?想來想去,排出了了各種可能,覺得還是有人想害自己,而誤傷了柳青青。除非是內部有了壞蛋,自己一向待他們不薄,會有誰呢?隻有楊柳青疑點最大,他記恨自己搶了秀蓮,又搶了小蓮,因此上設計陷害,知道在這裏設下埋伏可以吸引青青注意的,也隻有楊柳青了,越想越覺得對,立刻打馬回到胡家莊園。
暮色深沉,隻有楊柳青的西廂前掛著紅色的燈籠,胡中人才想起今晚是楊柳青和燕燕圓房的時刻,他不大可能去做這件事情,不禁悄悄退了回來,可是既然起了疑心,不免要詢問,當下,找了幾個親隨問詢一下,都說表少爺沒有出門,就連仆人都沒有誰外出,因為昨夜太累了。胡中人想起柳青青昨晚的表現,又是一陣心傷,來到老夫人的東屋,問問情況。
“你懷疑是青兒做的這件事情?不可能。他一整天都在家裏不說,連他的小廝都沒有出去。”老夫人覺得不可能,“媳婦她傷的這麼重,你還有工夫來我這裏?”
“我找了中傑給看診,我自己心亂如麻,根本靜不下心來。”胡中人歎息說。
“關心則亂。說明你對媳婦在意啊。這是好事。放心吧,媳婦她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既然沒事,你就不要深究是誰做的,還是盯好媳婦要緊。”
“好,那我就回去了。”胡中人正要離開,楊柳青吵吵嚷嚷地走進來,“聽說表兄回來了,是鬧我的洞房嗎?”看著胡中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原來是為了小表嫂受傷來興師問罪啊,怎麼,認為是我做的嗎?我可沒有做,我那麼喜歡小表嫂,怎麼讓她傷一點皮毛呢?你說對吧,表兄!”
“青兒,不得無禮!你哥哥正在憂心,你不說為他解憂,還火上澆油,幸災樂禍?”老夫人嗬斥道。
“我就是幸災樂禍,怎麼樣?誰讓他總是搶走我心愛的東西,這回也讓他嚐一嚐失去的滋味!痛苦的滋味!”楊柳青吊兒郎當地坐在胡中人對麵的椅子上。
“你,”胡中人坐在椅子上,雙手把住椅子的扶手,才克製住要暴揍他一頓的心情,楊柳青看胡中人的眼睛似乎要噴火,更加無休無止的刺激胡中人。楊媽媽看出情勢不妙,連忙攔阻,“表少爺,表少爺,你就少說兩句吧!”拉扯著往外走。楊柳青一邊往外走,一邊嚷道:“今日的事情是老天替我出氣,洞房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