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是這個。”
夥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說道:“夔州麻布不遜蜀錦,蜀中第一。”
夔州麻布也叫苧布,或夏布,這是夔州手工業的拳頭產品,沒有之一。
“還有沒有?”
方重勇心中煩躁,他當然知道夔州有麻布遠銷暢銷各地,但這一塊的生意,市場已經飽和,官府無法上下其手。
不要小看這些來往客商,他們的背後,極有可能都有站著一個或者幾個世家或者皇族。夔州隻是原產地,長安洛陽才是銷金窟。麻布的銷售渠道,並不被原產地所掌控。
這些都不是方重勇惹得起的存在。
前世商業上的那些道理,如今依舊可以作為參考。掌握不了銷售渠道,就掌握不了定價權。
“呃,若是郎君要問夔州還有什麼。山間的猛虎,白猿,河邊的烏鬼(鸕鶿)都是。”
這位胖胖的夥計顯然不願意多說什麼,有些敷衍的詢問道,不想再被方重勇“白嫖”的心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這年頭商業機密又不是啥新鮮事了,不花錢就想打聽一些“有意思”的消息,無異於緣木求魚。
方重勇秒懂,敷衍了幾句。
這家酒樓呈上的“蒸袁家梨”“嘉慶李”“渾羊沒忽”等,全都是長安赫赫有名的菜肴。
方有德古板,但是酒樓的掌櫃可一點也不古板,伺候方重勇伺候得非常上心。
“嗯嗯,郎君你怎麼不吃呀。”
看著方重勇一動不動,拿著筷子沒停手的方來鵲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真的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主都沒吃,你這個仆怎麼還吃上了?”
方重勇沒好氣的反問道。
“因為我要給郎君試毒啊。”
方來鵲大言不慚的說道,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吃完了記得打包。”
不一會,方來鵲提著個木盒跟在方重勇身後,裏頭裝的都是沒吃完的剩菜。
二人出了夔州城來到江邊,就看到許多農婦在江岸邊的田間勞作,很多人後頸處長起了大瘤子一樣的包,大的甚至有嬰兒頭顱那麼大,看著甚是駭人!
兩世為人,方重勇沒見過這麼多長大瘤子的病人在一起的。
他連忙攔住身邊要往夔州府城城門方向而去的一位年輕旅客,詢問道:“這些婦人,後頸處何以如此?”
“還能為什麼,喝江水喝多了唄。蜀中江水不能飲,飲多了要長癭瘤,白天水氣蒸騰,瘴氣多了人也會得病,小郎君可是剛到夔州麼?”
那人疑惑的反問道。
想起自己剛醒時飲水的怪味,以及鄭叔清煮茶時的得意,方重勇明白了,在夔州,喝什麼水,就代表了什麼階層!
從醒來時喝江水,到後麵喝“農夫山泉”,他已經實現了階層的躍遷。
雖然依舊很虛。
“請問尊駕,江水如此可怖,那我若是要喝水怎麼辦?”
方重勇虛心求教道。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郎君真是客氣了。夔州府城內有二十四口武侯井,乃是當年諸葛丞相白帝城接受托孤時,於夔州府城內開鑿的,至今仍在。
隻是被官府管轄,要收點小錢。夔州府城百姓多半都是飲用井水。
若是郎君認識什麼權貴人物,也可以引山間泉水直接入宅,豈不美哉?到時候可否租一間陋室給在下?”
那人看方重勇一副小大人模樣,忍不住揶揄道。
“山泉還可以引入宅?”
方重勇像是聽到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這你就不懂了吧。早年就有富人在山頂泉水中用粗竹管引流數裏地,直通城內。泉水甘甜,不僅可以直接飲用,煮茶更是滋味美妙,這蜀江水,飲不得,飲不得啊!”
這位青年是個話癆,話匣子打開後就沒完沒了。
待他說完,方重勇笑道:“我如今便在這夔州府城居住,敢問尊駕名號?”
一口氣能說出這麼多事情來的人,肯定不是山野小民啊,這點眼力,方重勇還是有的。
“不才不才,在下顧況,有緣再見!”
那人擺擺手瀟灑告辭,轉身大步離開。
“顧況……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樣。”
方重勇覺得自己腦子越來越差了,總是有些事情又記得又記不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