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長安的公文寫了麼?”
方重勇正色詢問道,一點都不跟鄭叔清講客氣。如今兩人的關係徹底調轉,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成為主導的那個人。更可怕的是,鄭叔清對此居然全盤接受!
“寫了寫了,小郎君請過目。”
鄭叔清將他今日寫好的公文交給方重勇查看。
隻見鄭叔清在公文中對朝廷訴苦,說夔州段江流湍急,許多奸詐商賈用大船巨船滿載貨物,導致船隻與江中擱淺,淤塞航道。夔州江關時常需要派人去營救落水人員,打撈堵塞航道的沉船,每年耗費不知凡幾,又無法找朝廷報銷費用,影響夔州本地民生。
若是能統一漕船,一來可以最大限度避免船隻因為超重或超規格而傾覆,二來可以減少夔州江關所屬官吏的勞力,加快通關的時間,三來便於糾察違禁物品,按圖索驥。
希望朝廷可以將正式的批文批複下來。
公文上就隻說了這麼多,至於必須強製購買夔州產標準漕船,強行過關要繳納一年以後才能退還的保證金等等,一個字都沒有提。
其他兩點都好說,第三點,主要是因為辦理通關憑證的時候,需要填報船主的信息,這樣一旦查出違禁品,便可以迅速查找線索,方便偵緝。
看到該寫的內容都寫了,方重勇這才將公文遞給鄭叔清道:“此策也是逼不得已,未必可以持續很久。如果朝廷沒有下旨,那麼使君便可以借此脫離苦海。若是朝廷下旨,則使君必將被貶斥,而且是要回京述職,或有牢獄之災。”
方重勇語氣沉重的說道。
“如今之計,為之奈何?”
鄭叔清問了一句漢高祖劉邦的口頭禪。
“先將夔州船商送來的五萬貫,連夜送到巫山縣,然後讓王忠嗣押運這批財帛前往長安,在公文中加這麼一句就行了。”
方重勇拋出自己的殺手鐧。
沉吟片刻,鄭叔清歎息道:“送錢是應該的,隻是不能王忠嗣去送。這樣吧,我讓楊若虛帶著親信押運這批財帛到揚州,走都水監的路子入長安。如今都水監在李相的掌控之下,無礙。
至於這其間夔州無人值守,讓王忠嗣調府兵來府城也行。”
鄭叔清拒絕了讓王忠嗣押運的建議,卻也認為趕緊把這五萬稅款送回長安給李隆基,是大事不能耽擱。
鄭叔清可以請王忠嗣來夔州府城看場子,因為這本身就是王忠嗣的義務之一。
唐代軍府除了訓練府兵外,還有保護所在州縣安全(不是日常治安),應付突發軍情民情的任務。雖然這種情況不常見,但是卻又在章程中寫得明明白白。
這就跟隋朝“總管府”製度一樣,管理府兵,也負責州郡安全。
然而,若是命王忠嗣押運五萬貫財帛,那就是鄭叔清的政治立場發生改變,這是非常嚴重的政治錯誤!王忠嗣日夜思念回長安當然不會拒絕,府兵押送稅款,勉強也說得過去,可是李林甫會怎麼想,那可就不好說了。
方重勇在政治上還是嫩了點,不懂得這些彎彎繞繞。鄭叔清是官場老油條,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如此也好吧,使君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方重勇喝了一口侍女端上來的茶,不得不說,比夔州本地茶要好喝一些。自己現在是座上賓,待遇節節攀升。
“還有事?還有什麼事?”
鄭叔清一愣,他都已經打算躺著收錢了,怎麼還可能出事呢?
“使君,那些商賈,背後都是站著大世家與宗室子弟。使君本身就是出自大家,難道你就沒有感覺麼?”
聽到這話,鄭叔清若有所思,麵色漸漸冷峻下來。
方重勇說得不錯,這些商賈,大部分都是各大世家、勳貴、宗室站在前台的“手套”。
平時需要他們出來賺錢。
關鍵時刻,需要他們出來頂罪。
高貴的世家老爺,那都是詩書禮傳家的,怎麼能沾染銅臭呢?
雖然這些世家老爺們不可能從事賺錢有關的賤業,但若是有人為難他賺錢,斷了他的財路,那這些人也會站出來搞事情的。
所謂無風不起浪,政治的問題,也未必一定需要政治手段來解決。這方麵鄭叔清可謂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了。
“你有何良策?難道要我動用家裏的關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