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山腰處一個凸出的平地,小半截都懸空了!
僚人用很多粗圓木樁托起了一個巨大的“木製院落”,底下的空間約半個人高,堆積著雜物與生火的木柴。
院落雖然不大,卻又是五髒俱全,不僅有體積駭人的超大木頭水缸,裏麵養著許多白色細長的銀魚,而且周圍還有好幾隻脖子上套著繩索的鸕鶿。
對於僚人而言,鸕鶿就跟獵犬一樣,是專門訓練出來捕魚的。
不一會,這些僚人端上來了一種環形的餅。看上去跟方重勇前世麻花之類的,上麵還有自己熬製的焦糖。
這東西看起來製作很是不易!別說是僚人了,就是漢民來耍,也不是常常能吃到的。
“賈思勰的齊民要術有曰:櫃敉者,蒸裹方七寸準,豉汁煮秫米、生薑、橘皮、胡芹、小蒜、鹽、細切熬糝,膏油塗箬,十字裹之,糝在上,複以糝屈牖篡之。這個環形糕,就是櫃敉。
本官都忘記了,今日是僚人的大節啊,那隻老虎,是用來祭祀的!”
鄭叔清恍然大悟說道。
夔州本地僚人,在每年十月一日,都會舉行大型祭祀,被僚人稱為“茲晨”。這一天,哪怕有再多仇怨也要放下,一起慶祝和祭祀。
聽完鄭叔清說了這些地方俗事之後,方重勇恍然大悟:難怪人家僚人今天過節出來抓老虎呢,難怪要盛情邀請他們來這裏作客了,原因全在這裏頭。
僚人抓老虎不是因為老虎好欺負,而是他們要過節。櫃敉這麼複雜的食品做出來也不是為了口腹之欲,而是為了過節慶祝。請方重勇他們一行人來作客,除了鄭叔清麵子夠大外,他們過大節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僚人山中無馬,居然以馬鞍作為牆上配飾,真是怪哉。”
方重勇忍不住唏噓感慨道,吃了一口櫃敉。一股強烈的“地方風味”充實著口腔,他艱難的吞下去,不肯再碰第二次了。倒是方來鵲吃得津津有味,好像什麼食物在他口中都是美味,無法拒絕。
僚人是以大家族為單位,勉強算是部落,一個家族十來口男丁,女多男少。族長前來給鄭叔清行禮,並將剛才一箭射瞎老虎的十多歲少年引到鄭叔清麵前,用生澀的漢話詢問鄭叔清,還需不需要隨從。
方重勇和鄭叔清對視一眼,感情這夥僚人就埋伏在這裏呢。人家邀請你上門作客,那必然有所求,不會是無的放矢的。
僚人哪怕長期在山林中自給自足,也難免時常出入夔州府城,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認出鄭叔清是夔州刺史,更不會有走出大山的想法。不少僚人子弟都跟隨路過夔州的客商,擔任向導或者護衛,外界的信息或許有滯後性,但卻從未斷絕過。
“本官要回長安了,將來在中樞衙門為官,也用不到護衛。”
鄭叔清沉吟片刻說道。
那位僚人族長明顯的臉色黯淡了許多。
“但是這一位。”
鄭叔清指了指方重勇說道:“他的父親乃是朝廷的監察禦史,官很大,很需要身邊有人使用。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說到這裏,他對著方重勇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答應下來。
僚人的隨從,跟普通漢民相比固然有很多缺陷,但是,也有一個旁人都比不了的優勢:人際關係極為簡單!
這裏的客商經常請僚人為護衛和向導,就是擔心人生地不熟,被心懷不軌者殺人越貨!僚人就算想殺人越貨,他們也沒有渠道可以銷贓!僚人圈子裏麵也很注意這種事情,刻意的避開這些矛盾衝突。
方重勇略微沉吟片刻,心中頓時了然。他現在身無長物,一個半大孩子,實在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給控製住了。方來鵲勇則勇矣,忠心是沒問題,但實在是傻得可愛,關鍵時刻不頂半點用。
離開夔州在即,自己身邊確實需要一個人際關係簡單的人作為貼身護衛。這位僚人少年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的,還是收為己用比較好。
方重勇微微點頭道:“以後就跟著我吧,你叫什麼名字?”
“阿段。”
那位箭術精湛的僚人少年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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