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是覺得好笑,頓時笑出聲來:“嗬,無辜?你以為他們除妖是為了那死掉的小孩?不過是為你這一身狐皮罷了。我倒是有些好奇,若你再被他們剝一次皮,禦白還能不能再救你一次?”
那人帶著村民離開後,解遂突然如夢初醒般,驟然鬆開了離九。
他眼中血色漸漸褪去,似乎終於恢複了些理智,一臉茫然地站起身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離九,又看了看四周。
他已不在家中,而這院中景象有些熟悉,他回憶了片刻,才想起這是隔壁鄒嬸兒家。
離九輕咳了兩聲,揉了揉脖頸起身,投向他的視線也帶著些疑惑。
“這是怎麼回事?”解遂怔怔地問。
離九此時已有些無力,在院中的小凳上坐下,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那一刻不知為何,解遂心中感到了一絲恐懼,仿佛隻要他過去,離九便會直取他心髒中的……
這時,他終於想起了方才發生的事,頹然後退一步。
他想起了方才是自己出手襲擊了離九,又引著離九來了這院子;也想起了那魔與離九的對話,而他那時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緊緊地卡住離九的脖頸,甚至現在手心還殘留著離九皮膚的溫度。
離九又道:“不殺你,你過來。”
最終他也想起來了,他屍變了,他現在是具活屍。
籠罩著整個院子的黑霧,是用來困住離九的法陣。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知道,像是為了確認,他走向門口,穿過黑霧彌漫的法陣邊沿,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
他愣愣地翻看自己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站在屏障外回過身來,透過那層黑霧,無助地看向離九:“我是不是……死了?”
死物不屬於這世間。
解遂想起離九的話,絕望地看著離九,“你要取我的屍魂丹?”
“罷了,”離九實在有些無力,喘了兩口調整了呼吸,“你自己探一探,還有沒有心跳。”
解遂一手撫上自己胸口,片刻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離九點了點頭,“嗯,我會取你的屍魂丹。”
解遂一臉慌亂地後退,而後猛然轉身拉開門衝了出去。
屋外守著幾名手執農具的壯年男子,一見解遂出來,紛紛驚慌地退開,看著解遂,恐懼地叫嚷起來:
“那小子出來了!”
“道長的法陣困不住他嗎?!”
“怎麼辦怎麼辦?”
“快去找道長啊!”
……
法陣……法陣會削弱離九的妖力,三日後,他們會剝了離九的狐皮,取他的妖丹。
解遂喘息起來,在回不回去救離九之間糾結。
可他已變了活屍,他能怎麼辦?救出離九,離九勢必會取他的屍魂丹,他還不想死,他有意識,他與那些活屍不同。況且,這法陣是那魔設下,他又如何破陣?
他救不了離九。
他要逃,他要離開這裏,逃得遠遠的,他能活下去。
父親去尋母親了,他還要等他們回來,等著一家團聚的那一天到來。
他不能死。
就這麼想著,他渾渾噩噩地出了村,身後遠遠地跟著些村民,他們怕他,他們不敢再欺負他。
解遂沿著江邊的樹林毫無目的地走著,當天際第一縷晨光灑下時,他腦中忽然浮現出那日在江邊,離九坦然地看著他,飲下了那碗他灑了符灰的魚湯的畫麵。
他自認與離九算不得熟稔,可這一日,他的腦中卻盡是這兩日與離九相處的點點滴滴。
離九的模樣仿佛鐫刻入他的腦中,成了一道如何也抹不去的印記。
他不知自己要去往何處,這一日隻悶頭趕路,入夜後,他在山間的一處溪邊蹲下,他有些渴,捧了些水喝了,忽而就想起了那夜與離九飲下的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