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晨霧彌漫,旭日懸於山穀盡頭天際,灑下朦朦金輝。
解遂抱著膝蓋,臉埋在膝頭,坐在自家那一堆磚瓦廢墟中、被炙烤得焦黑的石階上。他身後三麵都是被摧毀的房屋殘骸,院牆、院門盡數垮塌,院內的石桌裂成兩半,被灼得漆黑。
極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至近處時,“劈啪”一聲焦石斷裂的脆響驚得解遂猛然站起。
視線觸及來人,解遂一腔怒火幾乎無法遏製,但他也清楚此時的自己並非離九對手,便也隻能壓著一腔憤懣嘲道:“怎麼?你這是來‘斬草除根’了?”
離九瞳色極淺,如兩枚淺淡的冰晶,他蒼白麵上無波無瀾,隻道:“我說過不會害你。”
解遂怒極反笑:“那我還得謝謝你饒我一命?”
離九沒有接他的話頭,自顧自道:“闕安城的重光門,與你母親理念相仿,你自可去拜入重光門重希門下。他們都是好人,跟著他們,你應當會活得很好。”
解遂冷笑道:“惺惺作態。”
離九輕歎一聲:“你我此生應當是不會再見了,好好照顧自己。”
離九說完轉身要走,卻聽解遂在他身後道:“會再見的。今日我能力尚淺,無法將你手刃。但來日無論你逃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扒你的皮,再以你的血,祭我村中百十口人命!”
離九腳下頓了頓,旋即快步離開。
那之後,解遂陰差陽錯之下,最終還是拜入了重光門,又在幾年間,從師徒三人口中了解了不少關於離九的事,其後便一直等著與離九再見的一天,好跟他問個清楚。
這三年來,他每逢去到城南,都會去離九的宅子走上一遭,擲崖山中離九的住所他也去過幾次,離九卻像就此蒸發了一般,再未出現過。
*
夜,重光門。
“離九公子啊,我師弟他到底怎麼樣了?這膚色是怎麼回事?是中了屍毒?你不是說灌注妖力就好了嗎?可這都睡了一日一夜了,怎麼還不見醒?”
解遂的房間內,卓聞一臉擔憂地探著脖子站在床前,離九坐在床沿,一手貼在解遂額上。
人腦內有魂域,乃是魂魄聚存之所。
常人因心性不同,魂域會呈現由黑到白深淺不一的明度來,但解遂魂域中的景象卻十分奇怪。
在解遂的魂域中,涇渭分明的黑白虛空交彙,如相生相伴的陰陽兩魚,而在那陰魚一邊、魚眼處,一團血色光芒漫著黑氣在虛空中漸漸擴散。
除此之外,在解遂的魂域中,竟是有兩股魂息。
一股魂息自然是解遂本人的,雖有缺損,但還算強健穩定。
而另一縷碎散魂息正是三年前被人注入解遂的魂域的。
三年前,離九生生剜出自己的妖丹放入解遂心髒中,才阻下了這縷碎魂修複的速度,卻因這股魂息太過碎散令他至今也未能分辨出究竟是什麼。
然這一切解遂自是不知的。
前一夜,他從禦白手中救下解遂時,解遂幾乎停止了心跳。而此時,解遂雖是已恢複了心跳,膚色卻變得如同活屍一般,與三年前一樣。
“沒有大礙,去歇著吧,這裏有我看著。”
離九收回手,視線依然落在解遂臉上,又釋出妖力,藍色微光逐漸在他手中凝聚,而後,他一手按上解遂胸口、心髒的位置,將那股妖力注入解遂的心髒中。
卓聞一喜:“你願意與他相認了?”
離九蹙了蹙眉。
卓聞道:“他早就知道那事與你無關,你都願意變作原形待在他身邊了,怎麼就是不願……”
離九淡淡地打斷了他:“你可以走了。”
卓聞訕訕離去,離九這才渾身一軟,撐著床板急促喘|息起來。
他妖丹離體,須得長期待在妖丹附近,方能回複本體的妖力,然而他方才又將一身的妖力盡數灌注入解遂的心髒中了,此時再撐不住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床上,在解遂身側躺下,而後變作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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