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解遂與卓聞去莊家送還了莊寶瑩的屍體、再回到重光門時,天色已有些晚了,於是二人約定好,翌日一早前往柳河村去尋重希和曾語單。
解遂站在院子裏,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房間的方向:“離九他……”
卓聞忙道:“離九公子自然也是要去的,將他獨自留在城裏,你放心嗎?”
卓聞本是想著自家有個大妖怪不用白不用,解遂卻想到了離九那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
闕安城逐妖士眾多,若是被別的逐妖士發現離九確實難辦,便隻得將離九捎上。
於是一行三人,租了輛馬車,在翌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時,動身前往柳河村。
柳河村背倚大山,村前是一條寬逾十丈的大河,便是柳河。
傳聞柳河中有一水族妖怪,專在夏季夜闌人靜之時潛入村中拖食村民,每年都有不下十人葬身這柳河之中。
近十年來,年年村中莫名失蹤數人,自是引起不少逐妖士警覺。可每次前來降妖的逐妖士都撲了個空,緣因逐妖士一來,那妖怪便鑽到水底不再出來。
柳河深逾三丈,又有不明水妖潛伏於河底,便無人敢貿然下水捉妖,此事也就一直擱置了。
重光門三人自是也來探查過這柳河妖怪,重希未覺察出妖氣,曾語單也搖搖頭說沒有。三人沿著河道南北各行了好幾裏路,也未發現妖物氣息,便也隻好作罷。
馬車行到柳河邊便無法再繼續前行,三人遂下了馬車,找船家渡河。
這日天氣不太好,天空陰雲密布,仿佛隨時都會落下一場瓢潑大雨。
天色昏暗,岸邊垂柳絲絲,河風徐徐,一陣黏膩濕氣撲麵而來,空氣悶熱壓抑。
渡口稀稀拉拉泊著幾艘渡船,天色尚早,也無人渡河,早起的船夫便倚在船舷處睡著回籠覺。
卓聞穿著一身黑白配色的嶄新道袍,那是前不久他催著曾語單設計的款式,又自行讓裁縫在衣擺上以金銀線繡上了“重光”二字。
解遂嫌那身道袍太過招搖,還是穿著自己一向中意的黑色武服,那武服十分修身,一身黑色襯得腿長腰細,背著把長刀,紮著馬尾辮,十分利落精神。
卓聞抖了抖那繡著“重光”二字的衣擺,頂著河風上前與一名船夫交涉。
那船夫見有人渡船,瞬間來了精神,卻又看見卓聞那衣擺上的“重光”二字,態度驟然一變,皺了皺眉,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天:“今天不渡了不渡了,這天色不好,馬上要下雨,那河中妖怪要出來吃人的!走不了了!”
卓聞於是又連著問了幾名船夫,也說是渡不了,被拒絕好幾次之後,終有一名膽大的年輕船夫讓他們上了船,卻聽那剛剛拒絕他們的船夫嚷嚷道:“你小子真真是不要命了!為了幾個銀錢,值得嗎!”
那年輕船夫寬頜小眼,麵相忠厚,憨憨地笑著:“沒事,河妖那是以訛傳訛,我在雨天也渡過不少次河,沒事的。”
安靜片刻,不知是誰吼了一句:“那可是重光門的,小心他們將妖怪帶到村裏去了!”
卓聞已上了船,在船頭回過身來,一撩衣擺,袍袖翻飛,衣擺處“重光”二字迎風飛揚,閃著流光,叉腰指著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誰亂說話給我出來!咱們可是去替你們村裏捉活屍的!”
眾人麵麵相覷,神色困惑。
解遂抬眼望向船頭的卓聞,隻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那兩個字真是……太辣眼睛了。
那年輕船夫略含歉意地朝三人笑了笑,跑去撐船。
卓聞從船頭跳下,坐在船舷上,和那船夫攀談起來:“哎,船家,據說你們村前幾日有個病死的姑娘詐了屍,可有這回事?”
那船夫一臉驚訝:“有這等事?!何時的事?哪家姑娘詐屍了?”
“……”卓聞無語半晌,神色麻木地看著他,“你村裏的事你問我?”
那船夫嘿嘿笑道:“不瞞你說,我們渡船的常年住在船上,我除了渡船,都快半月沒回去村裏了。”
看那船夫一臉比他還要困惑的表情,卓聞心知也問不出什麼,便止了話頭。
船行不久,天空飄起了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細碎的雨絲擊碎了原本平靜的水麵,三人便進了船艙躲雨。
船行至河中心,雨勢漸大,河麵騰起一陣朦朧雨霧,一人一舟在雨霧中逐漸模糊,對岸的柳河村也漸漸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