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不少身著綃衣的鮫人族類向他圍聚了過來,那些鮫人對解遂十分好奇,將他當珍寶一般圍觀討論:
“啊這就是外陸的人類啊,長得可真奇怪。”
“是啊是啊,骨頭太粗,這肩也太寬闊,不好看不好看。”
“媽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人類啊,灰白灰白的,跟那些死的也沒多大區別嘛!”
“不知這長相在人類裏算個什麼水平,不過也還看得過去啦哈哈哈。”
……
解遂喉間梗著,雙眼酸澀發脹,鼻根抽痛。他一手貼著自己的胸口——
心髒在胸腔裏平穩跳動,和離九的妖丹一起。
他眼中落下淚來,隻覺這世間的一切聲音均已離他遠去,鮫人們的談話聲,海浪拍擊海岸聲,均化做嗡嗡聲在他腦中響著,隻一個聲音不斷清晰地念著“離九離九離九”。
他伏在沙灘上,突然哭出聲來,五官皺在一起,哭得像個孩子。
“哎這怎麼突然哭上了啊?”
“哎你們快別說了別說了,看你們,嚇著人家了吧!”
……
“起來了起來了,哭夠了沒啊。”見他哭得傷心,圍觀的鮫人群眾也漸漸散去,那鮫人男子拉著他一臂,想將他拉起來,奈何解遂身高體長的,跟條死屍一般,雖說哭聲是止住了,卻跟失了魂一般,跪坐在沙灘上不住流淚。
見拉他不動,那人也不再理他,轉身離了沙灘,往解遂方才出來的螺屋方向去了。
這鮫人族界似乎沒有日升日落,那輪熾日一直高懸在正空。也不知過去多久,解遂的神智才稍微恢複了些。
他方才聽聞自己昏睡了一月,對離九的情況也隻是他自己臆測,說不定,是因為其他原因,才導致離九沒有找到這裏。
而且,像離九這般的大妖怪,就算人身死去,隻要妖丹還在,也有辦法讓離九換具身體重新修煉。
雖然那時他或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但隻要離九能活著,能繼續他未竟的仙途,旁的也不重要了。
當然,這也是最壞的可能。
離九活了一千多年,即便失了妖丹,他也堅信,離九也斷然不會這麼容易出事。
他如此安慰自己,便又去找之前那鮫人。
那鮫人坐在螺屋門口一個貝類矮凳上,拿著個螺,一勺一勺吃著螺裏閃著珠光的糊糊。
見解遂走到他麵前,咧著嘴朝解遂笑了笑:“要吃麼?哭了一天,餓了吧?”
那語氣帶著幾分揶揄,解遂也頗覺不好意思,一個大男人伏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淚長流,是挺難看的。
“不好意思,一時失態了。”
鮫人男子點了點頭,便領著他進屋:“我叫藍垠,那傻子是我弟弟,藍際。”
解遂微愣:“鮫人不是隻能孕育一胎麼?你們看上去,年齡相差似乎有些大。”
“同父異母沒聽說過?”藍垠並未多解釋,弄了一螺碗糊糊遞給解遂,“實話告訴你,你可不要打我,其實你就睡了三四天,我見你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本想逗逗你,哪知你這麼不經逗。”
解遂吃著那一碗糊糊,隻覺那糊糊吃不出什麼味道,略帶一絲鹹味兒,不過飽腹效果似乎還不錯。
他咽下一口糊糊,一時吃驚得瞪大了雙眼。複又一想,自己身上這傷口浸著海水還在疼,若是睡了一月,早該好了,也怪他自己一時醒來心急,居然輕信了這麼明顯的謊言。
“其實是你救我的吧?”他想到那名喚藍際的少年一副癡傻的模樣,實在不像能救人,“這裏到底是哪裏?”
“內陸鮫人族界。”藍垠攪著碗中的糊糊,舀了一勺送入嘴裏咽了:“另外,我可沒誆你,我才不愛去外陸,他喜歡在外海竄,就將你拖了回來。那傻子,又不能變成人身,整日老喜歡在外海遊竄,總有一天會被人給捉了。”
這又是內陸又是外海的,弄得解遂一時有些暈乎,隻忍不住問道:“這內陸到底是什麼地方?外海是我來的那片海域麼?”
藍垠搖了搖頭:“是同一片海域,連著的,從外海海底一路深入,便有通向內陸的通道。你們在外,我們在內,這裏是內陸與內海,你們外邊的,可不就是外海麼。”
解遂還是不太明白,遂繼續問道:“可這深海底部怎麼會有太陽?”
“和你們外陸的不是同一個,我們這處你所謂的‘太陽’位於地心。”藍垠見解遂仍是一臉茫然,摸出一顆珍珠來,“你就當這珠子是咱們這個世界的全貌,但它是空心的,在它的最中心位置,也存在一顆發光發熱的‘太陽’。你們外陸的人類在這珠子表麵生活,但珠子上有一些孔洞,可以通往珠子內壁,這內壁,便是你現在所處的這片內陸。”
解遂這回總算明白了,隻不知自己生活的世界竟是這般神奇。
又問道:“那我到底要怎麼離開?這些孔洞在哪裏?這裏是不是離外海挺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