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是個人?”琅華若有所思地向不遠處、地上的屍體走去,眼中露出些疑惑來。
卓聞還能說話,應是沒什麼大礙,解遂稍稍放下心來。
卓聞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艱難地抬了抬頭,虛弱道:“什麼人?我靠,怎麼會是個人?”
琅華在屍體身側蹲下,探了探那人脖側的脈搏,搖了搖頭。
卓聞慢騰騰地撐著地麵坐起來,揉了揉額頭上磕出的大包:“我看多半是那魔鳥偽裝的吧?”
琅華理都未理卓聞,朝解遂與離九走了過來,蹲下身,捉起離九一手,沉吟道:“他沒事,睡會兒就能醒。”
說著又看向不遠處躺著的那人,“不過,這魔源怎麼會是個人?”
墓室裏光線昏暗,解遂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樣,隻琅華說他是人,那必然不會是魔鳥偽裝的。
見離九暫時沒有要醒的跡象,解遂輕輕把他放在地上,蹙眉向那人走了過去。
待得距離近了些,看清那人的模樣,解遂茫然地後跌了一步,而後疾步上前,噗通一聲跪在那人身側,顫抖著一手,撫上那人的側臉,帶著鼻音的沙啞嗓音泄出:“爹……”
四年未見,那張臉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一點也未老去。
他曾以為,會有一日,父親帶著母親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抑或是在某個街角偶然遇見,卻從未想過再見父親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卓聞和琅華俱是愣住,一時氣氛變得沉重,饒是卓聞也自覺閉了嘴。
地上那人猛然吸了一口氣,原本已毫無生氣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解遂忙將他摟在懷裏,以衣袖不斷擦拭他臉上蹭上的髒汙,又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側臉,眼圈通紅,眼淚一顆顆砸在那人臉上:“爹,你醒醒,你看看我,我長大了,現在也是逐妖士了,就是現在模樣難看了一點……”
懷中的人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雙眼。
“……遂兒?”解父虛睜著一雙無神的雙眼,抬起一手,撫上他的側臉。
解遂又哭又笑地握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畔:“是我,爹,是我,我會將你救出去的,雖然籠頭村已經沒了,不過你可以留在重光門,我現在是重光門的逐妖士,然後咱們一起去找我娘……”
“你娘……不,不要,不要找她,她……”解父似乎有些激動,忙打斷了他,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嗆咳出一口口黑血。
“爹,爹你別激動,有什麼話回去再說,”解遂十分無助,一邊慌亂地擦拭他嘴邊的黑血,一邊扭頭衝琅華哭喊道:“琅華,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他還沒找到我娘,他不能死……求求你救救他……”
此刻的解遂哭得像個孩子,饒是三年前,籠頭村被毀那時,卓聞也未見他如此無助的模樣。
卓聞實在看不下去琅華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伸手勾了勾琅華的褲腿:“喂,大個子,你幫幫我師弟唄,救個人對你這神獸來說,應當也不難吧?”
琅華蹙眉低頭看了他一眼,略呼出口氣:“救不了,他早已身死,隻一息殘念尚存,神仙也救不了。”
“遂兒果真是……長大了……三年?或是更久了?”回光返照一般,解父的呼吸平複了些,表情變得柔和安詳,微笑著抬手拭去解遂眼下的淚痕,“這幾年來,為父昏昏沉沉地,意識難以保持片刻清醒,但每每意識清醒時,我都記得,當年我本是要回籠頭村尋你的……爹沒有不要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爹你別說了,咱們已除了魔源,現在就帶你出去,你不會有事的。”解遂握著他的手,緊緊貼著自己的臉,不知是未聽到琅華那話,還是刻意不願相信,此刻強忍著淚水,扯著嘴角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有些話,爹要說,爹能撐到現在,也隻是為了能再見你一麵,爹怕你……”解父虛弱地搖了搖頭,聲音愈漸低下去,直到最後,隻剩下了氣息擦過喉間的、無意識的低吟,“你娘……你娘已不再是你娘了,千萬……千萬別去尋她……”
解遂手中的重量越來越輕,解父枕在他懷裏,麵上還掛著方才那虛弱至極的安詳笑容,眼中卻是再無神采,身形逐漸透明,散出點點碎散的星芒。
“爹……爹你別丟下我……”解遂本能地想要摟緊他,防止他形神消散,然而他的手卻穿過了解父的身體,帶出一縷稠密的歲星,將他懷中的身影攪散。
解父形神徹底散去,解遂木然地跪坐在地上,還保持著摟著個人的姿勢,默默淌著淚。
墓室沉寂,一時無人說話,唯餘解遂喉中壓抑著的、猶如幼獸哀鳴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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