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遂在墜入黑暗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識,待再度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坐靠在攝提格門——也即是天級區域第一道門邊。
石門上符文構成一道繁複的八卦陣形,淡淡金茫流轉,散發出暖色微光,照亮了門前的平台。
離九身處那片光暈中,跪坐在解遂身側,見人醒來,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
他的麵色有些蒼白,想是被壓製了妖力的緣故。
“我們出來了?”解遂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已從他體內消失了,此刻渾身酸痛,四肢沉重不堪,連想坐直一些都十分困難。
“出來了,你先別動。”離九輕輕按了按他的肩,又在他身旁坐下,“時雲仙長勾出了寄存在你體內的東西,這導致你魂域中贏勾的碎魂隻能以我的妖丹來壓製,但此處法陣壓製了我的妖力,你恢複起來會慢一些,先歇會兒吧。”
解遂微抬起一手看了看——膚色果然又變了。
“我們怎麼出來的?那位仙長……”
“他要降那魔,必不會留下我二人‘礙手礙腳’。”
離九是妖,時雲自然能看出來。
所以為防他們被魔氣影響壞事,時雲會將他們送出來也是理所當然。
解遂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問道:“沒了那東西壓製贏勾的碎魂,這對你的妖丹有影響麼?”
離九握住他一手,笑道:“那東西還未醒來時,妖丹不也沒出問題?”
“也是。”解遂呼出口氣,反握住離九的手,捏了捏離九柔軟的指尖。
這些日子以來,離九沒少為那在他腦中說話的東西煩惱,此刻那東西沒了,他能感覺到,離九較之前輕鬆了不少。
不過那從他體內勾出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他卻沒來得及細看。
“那東西究竟是什麼?看著像是……犬?”解遂問。
“看著確實像某種犬類,具體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離九說著,麵上添了幾分笑意,側過臉來,揶揄地看著他,“現在想來,你之所以那麼愛咬人,是因被那犬魂附體了?”
“我不就咬過你一人麼?怎麼就愛咬人了?”解遂失笑道,“再說了,活屍也愛咬人。”
換做平時,他定會撲將上去按著離九狠狠咬上一口,無奈他此時渾身乏力,隻得極力按捺著那股衝動,仰麵靠在石壁上,衝離九齜了齜牙。
但他畢竟年輕氣盛,某些念頭一旦起了,並非想克製就能克製住的。
所以他齜牙隻齜到一半,呼吸就滯了滯,而後深深地吸了口氣。
“時雲仙長那法器既能勾出那東西,咱們便等他出來,請他將贏勾的碎魂一並勾出來。”離九斜斜靠在他身上,十指與他扣著,安撫般地捏了捏,“你不會變活屍的,不準再提。”
暗室又恢複了往日裏的陰冷,地下幽暗不見天日,兩人也不知道時辰,隻估摸著這一日應當已經過半了,也不知那些來重光門找茬的逐妖士走了沒有。
他們雖然出來了,石門上的法陣看著也沒什麼問題,但解遂仍有些不放心。
待得他稍稍恢複了些力氣,便與離九回往上層。
解遂仍有些乏力,被離九半攙著,穿過空蕩蕩的地級區域,打開了通往玄級區域的那道門。
石門打開的一瞬,整個監室區域的妖邪盡都躁動起來,鐵索撞擊聲、怒號聲混成一片,但那往日裏令他煩躁的聲音在此刻聽來卻莫名讓人安心。
還好,暗室仍是那個暗室,解遂總算放下心來。
“也不知時雲仙長那邊怎麼樣了。”解遂道,“他的鏡真能困得住贏勾麼?”
離九道:“若無意外,應當沒有問題。”
其實六蘊鏡也並非絕無突破的可能。
鏡中若囚困有惡鬼,被困之人殺了所有惡鬼,鏡中界自然得破;但若鏡中並無惡鬼,則需殺掉鏡中人,六蘊鏡碎。
然而在鏡中界,鏡中人是無敵的,殺掉鏡中人這一可能即可被排除。
解遂又問:“那若是他的鏡中囚有惡鬼呢?”
“六蘊鏡不止一層,我們去的應當是最表層,不排除他的鏡中囚有惡鬼的可能性。但就算囚有惡鬼,有幾隻惡鬼、又是囚困在哪一層,隻有鏡主人與鏡中人知曉。”離九解釋道,“況且,贏勾如今隻聚齊兩魂,即使有肉身給他依附,實力也不會強到鏡中人無法應付,要找到囚困的惡鬼再殺掉,可能性不大,放心吧。”
解遂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二人繼續往上,打開了通往黃級區域的那道門。
石門才剛挪移開一條縫隙,一團黑氣便挾著股狂風瞬間湧入!
那一下來得太過突然,令人措手不及,離九隻來得及將解遂往一旁猛然一推,那股黑氣便盡數灌入了他的體內。頓時,他整個身體從內到外瞬間被冰封一般,再無法動彈,更是無法出聲。
解遂本就沒什麼力氣,突然被離九一推,在一旁的石壁上一撞,摔跌在地。
“沈、晏、河!”解遂喘息著竭力起身,拔出身後長刀,憤恨地盯著那團黑霧,喘得似頭鬥犬。
奈何那黑霧遲遲不肯聚形,隻在離九周身湧動著,越聚越稠,漸漸掩去了離九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