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當是日間,天頂黑線編織的大網散發出璀璨光芒,映照得整個地下城如同曝露在陽光下一般。
城主府位於整座地下城的最中心,外沿由三丈高的城牆圍起來,其上有衛兵巡視,隻在南北兩側開了兩道門。
而城主府內的刑場就在西北角的城牆外、以夯土牆圍起的臨河的荒地上。
少年輕車熟路地領著二人走了一條近路,在彎彎繞繞的石樓小巷裏穿梭,來到了刑場外的高牆之下。
解遂居高臨下地審視那少年片刻,問他:“你怎麼知道他被關在這裏?”
少年抓了抓腦袋,避開他的視線,垂著頭說道:“那個……唔……我之前拿藥時無意間偷聽到的……”
“拿藥?偷藥吧?”解遂挑了挑眉。
那少年被戳穿,麵紅耳赤地扭開頭,辯解道:“這又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聽到了,他們說他是個妖怪,要將他燒了,可我總覺得你們不像壞人……”
他說著,猶疑地偷瞥了二人一眼,又問:“他真是妖怪?”
解遂道:“是隻該死的妖怪。”
少年微愣:“那……你們也是妖怪?”
解遂略微垂首,一指離九,朝他笑了笑:“我不是,他是,但他不吃人,別怕。”
“哦……”少年那模樣看上去確實不怎麼怕,隻點了點頭,“那你們能帶上我不?說不定也能幫上……”
他話未說完,解遂便一手攬著離九,一手提著他後領,躍上那處足有兩丈餘高的夯土牆。
牆內,是一個小型刑場,刑場三麵俱是高牆,正對麵則是棟足有五層高的石樓。
城牆上的幾名衛兵發現了他們,還未及出聲,便被倏然閃身上前的解遂一指輕點脖側暈了過去。
“哇……厲害,可你不是妖怪,妖怪在這裏應當也用不出法力,難道你也是仙人?”少年驚奇地問道。
解遂不語,視線落在對麵那棟石樓的三樓、以布簾掩住的窗口,眸色凝了凝。
那少年三兩步蹦到垛牆邊,往刑場中看去,頓時愣了愣,而後回過頭來遲疑地看向離九:“這……會不會已經死了啊?”
離九眉宇緊蹙,即刻兩步跨到他身邊,視線落在牆內、刑場中央,身形驀然僵住。
那刑場中央架著處高台,禦白發絲淩亂,無意識地軟垂著頭,被捆在高台中心的石柱上,腳下堆滿了引火的幹柴,上身衣襟散開,袒著片赤|裸的、沾滿血汙的胸膛,胸口開了一個血洞,身上還插著幾枚折斷的箭矢,看上去已無聲息。
離九握了握拳,一手攀著那垛牆就想躍下刑場救人,卻被解遂一手拽了回來。
“就那麼想救他?”
解遂手上力度極大,離九被捏得腕骨生疼。他咬牙掙了掙,卻沒能將手抽出來,蹙了蹙眉,不解問道:“你若不想我救他,為何一開始不阻止我?”
解遂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卻毫無笑意:“其實如果可以,我更願意用無名一寸寸切進他的皮肉,親手剖出他的妖丹,扒下他一身狐皮,看著他在我麵前痛苦地死去,但為了你,我不能這麼做。”
離九微愕,扭頭看向解遂,卻隻見他眼中火光躍動,那看向禦白的眼神帶著幾分殘忍的快意。
“所以呢?”離九問。
解遂神色漠然地說:“所以,我來看他怎麼死。”
解遂與禦白之間橫亙著百十條人命,會有這般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如今竟以這種冷漠到近乎殘忍的神情說出這話,仍是大大出乎了離九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