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煮茶的人告訴過他,煮茶是能讓心情盡快平複下來的一種極好的方式,可是他今天有違師父的教導,心不寧,神不專,所以即使是煮茶也是沒有讓他緩解多少。隻在計算著時間,看她什麼時候能到。
遠遠的看見她過來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些破爛的衣服,但是洗的幹幹淨淨,幹淨到他似乎能聞到上麵皂堿的味道與她身上不知何處而來的淡淡清香,而自從他上次捉弄了她後,她也不會將臉故意弄的髒髒的了,白皙的皮膚,在此時的陽光下仿佛會閃光。有些黃的頭發,隨意地紮了兩個小辮子,垂在脖頸後。老實地跟在管家後麵,沒有好奇地東張西望,她似乎有些心事,微微垂著頭仍是可以察覺到她滿臉肅然。
當她終於來到亭前時,他轉開了目光,裝作專注於石桌上的繁多茶具,可是剛燙過的壺,早已經冷卻了。再看向她,慣用的笑意,他隻在她麵前展露外界傳言中的他,專心於一些音律詩文,結交些江湖人士,不務正業,心不在朝野。
可當接收那雙貓一般的眼睛的打量的時候,苟思辰心裏浮現出一個詞:緊張。
他緊張了。
萬幸這注視與打量並沒有持續多久,蔡苞就禮貌而溫柔地微微垂首一笑:“小王爺。”
他在她無法看到的情況下,眼皮顫了顫。真能裝!他也捉摸不到她此時對他是怎樣一個看法了,是優是劣,都得等會兒再瞧。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難道自己見她是隻為了知道她對自己長相的評判?
暗嘲自己的同時提醒自己今天找她來或許是有正事的,隻是,這將自己暴露了,對她來說更有利的見麵,自己為什麼那麼興奮與著急,總是想看她在真正的自己麵前是怎樣的表現?
不過,她從來也不是該被小覷的人。
看不起蔡苞的人,最後隻有兩種可能:
差點的,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死的。
好點的,死的時候懊悔一把,暗自發誓下輩子不要看不起蔡苞這樣的人。
該精明的時候精明的可怕,該糊塗的時候又糊塗的一塌糊塗,這樣的人,是世上最厲害的毒藥,在無形之中,散播到你的身邊,待你發現時,早就毒深入骨,無藥可救。
他繼續那笑意:“上來坐吧。”
蔡苞微微施了一禮,才走上了假山。這小王爺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樣,既然一副仙風道骨、不問世俗的樣子,為什麼要插手丐幫這件事?
昨晚拉著楊吉利,聽了一晚上關於這小王爺的事情,或許也沒有什麼用了。但,那玉簫集上的兩句話,卻覺得形容眼前的人,遠遠不夠。至少是長相吧,他,比她想象的更好看。五官乍看之下像極了安王爺苟思墨,卻沒有後者的陰柔。看上去是溫柔,卻偏偏有了幾分陽光的帥氣與俊朗。如果用白天和夜晚形容,他當之無愧該是白天,而苟思墨則屬於黑夜。
如果單從女性的角度來看,兩人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可是抽離這點,她無法相信外界會看輕眼前的定王爺世子。苟思墨像毒,或許就是毒,你一眼就知道危險,哪怕那毒有誘惑的顏色,禁不住誘惑的你第一時間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而苟思辰像蜜,溫柔甜蜜,你初看之下覺得安全,卻在被他抽筋扒皮時,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愚蠢地被外表所迷惑。
她並非說自己聰明到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一眼就能看個清楚,若不是在來之前,就知道了這小王爺想控製丐幫的舉動,或許她也會毫不猶豫咽下眼前之人的蜜糖,成為他砧板上的一塊魚肉,任君宰割。
可惜她事前知道了。
因此,那清風笑意,溫文爾雅,氣質高潔,在她蔡苞眼裏,都是狗屁啊狗屁。
兩人還沒有進入正戲,就已經將對方好好分析了一遍,衡量了自己手中的籌碼與勝算。可惜蔡苞還是輸在了前麵,因為,她不知道苟思辰很多事情,有些感覺和想法都是憑空猜測,但苟思辰在他的另一麵下,已經將蔡苞摸了個清楚。
苟思辰將一杯茶送到蔡苞麵前,還心虛地多看了兩眼自己的手,確認那易容的東西將那傷口掩飾的天衣無縫。
“沒想到小王爺煮茶還頗有幾分功夫,隻是可惜我不識好茶,糟蹋了東西。”故作直爽單純,什麼都不懂,是減輕對方防範之心的良好途徑。
她想裝,他便任她裝,甚至陪她裝,而不會拆穿,讓她疑心自己為何那麼了解她。可是如果想笑忍不住破功了怎麼辦?
苟思辰柔柔笑著,又注滿一杯茶,放下茶壺,先微微一嗅,才道:“茶為知心人而煮,你可以不知茶,但隻要你懂心就好。”
娘喂,好酸。蔡苞受不住了,什麼時候到正題喂?
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蔡苞暗自咬牙:“其實我早便想來見小王爺,感謝小王爺,沒有小王爺,我也無法當上這個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