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07【無聲無痕】(1 / 3)

【“佐江小姐,我惹您生厭了嗎?”】

佐江與杏壽郎之間的聯係來往,漸漸密切了起來。

不過她既選擇了留下繼承這個藤花之家,那自然不會輕易離開矢霧山。而杏壽郎還未參加正式的選拔,也沒有太多機會離家,他們彼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再次見麵。但自那次深秋拜訪,他帶著白燭離開之後,隔了不久,佐江便收到了杏壽郎的來信。

無論是年紀還是外表,他仍是個熱情洋溢、天真爛漫的少年,寫出的字跡卻已十分成熟穩重。這樣的字跡不花點時間靜下心來堅持練習,是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寫出來的。

他在信中問候過佐江的近況,然後把自己去矢霧秀信一家的靈前清掃祭拜的事簡述了一遍。

原本矢霧家的人都該葬在一起,合用一塊碑,但變成鬼的矢霧秀信被斬掉頭顱後沒有留下骨灰,隻有曾經穿過的衣服下葬。而矢霧老夫婦也沒有留下遺言拜托誰將自己的骨灰帶去墓園,因此杏壽郎真正祭拜的,其實隻有矢霧家的幾位祖輩,以及秀信的妻女。

杏壽郎還提到了那片凝火般的紅葉:

風來的也怪,他走進墓園時沒有風,擺放供品時沒有風,點著白燭時也沒有風,偏偏是紅葉一掏就起了風。白燭如豆般的火苗搖曳,薄薄的葉片在風中飄蕩打著轉,輕輕蹭過碑上“矢霧家”的字樣。

杏壽郎隱約聽到有人異口同聲說了幾句“謝謝”。他是在黃昏時段前去的,尋著聲轉頭去看時,隻遙遙望見遠處夕陽垂落,被風卷走的那片紅葉朝著夕陽的方向,搖搖欲墜間越飄越遠,最後遠至融入漸濃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見了。

杏壽郎一直等到白燭完全燃盡才返回家中,當天晚上就寫下了這封信。

在信的末尾,佐江還看到他說為了避免她獨居在山中感到孤單,或是需要幫助,

佐江看完就把信收到不會再去翻看的抽屜裏,還試圖以不回信來阻止那小子的打算。

這當然沒什麼用。

於是署名為煉獄杏壽郎的信,隔三差五就會送到山下,再由青田太太轉交給佐江。佐江每每看到信上的名字就頭疼,仿佛收到的不是信,而是燙手的山芋,是一個一個即將接踵而至的麻煩。她想著幹脆不拆信,裝不知道。

信件就這樣攢了一堆。

等到當年冬天第一場雪後,佐江敞開半扇窗,獨坐燈下翻看詩集。夜色隨著落雪一起飄進窗中,風聲陣陣,夜晚是這般安靜。佐江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詩集上的字,她一個也沒讀進去。

矢霧山地段偏,鬼都沒怎麼來過,更別提其他獵鬼人了。矢霧老夫婦還留份能賺錢的產業,被他們委托給了名叫產屋敷的人家代為打理,佐江不必愁惱衣食住行,隻管坐在山裏吃紅利——這樣一人獨占一山,無旁人打攪的安寧,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精致優雅的退休生活嗎?

佐江不明白如今她已經得到了自己長久以來所渴求的東西,卻仍像有著心結,懷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望而不得的心態,想著那些未曾拆封的信。

除了那個少年,在這世上再沒人會給她寫信了。

佐江與山下的村民們保持著若即若離的來往,他們見到她便會和善地問候,然後不管她是否回應都要與她聊幾句家常。佐江沒有家常可說,隻能靜靜地聽他們說,然後偶爾點點頭,說:“真好呢。”

但“真好”的究竟是什麼呢?佐江未曾與他人說清。

她本就是不愛熱鬧不愛聊天,也沒什麼耐性的性格,久而久之,她下山也隻會與青田太太多說幾句話,遇到其他人不過是點頭問好。溝通的越少,了解的越少,山下的居民對她這個住在半山腰的“大戶人家的女兒”竟然漸漸帶起了幾分疏離的敬畏,那些家長裏短少了,敢到山上來做客的也隻剩了青田太太。

佐江這會兒想起,意識到自己因為大雪窩在山上好幾天沒出門下山,竟然忘了今天是幾月幾日了。她又坐了片刻,呼喚了幾聲自己的刀卻隻得到了輕輕蕩在室內的回音。

她那把毫無誌氣的刀自稱像人一樣需要睡眠,每天都有一段時間處於靜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