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宮,正殿內。
隔了黃九獅圖的坐屏,檀香嫋嫋升起。檀香寧神、精氣,埋一支進狻猊香爐裏。
福娘幾乎不敢喘息,娘娘雖然不受寵,可也沒受過這奇恥大辱。
見她壓低了眼皮子,偷偷看了眼自己,越容因無奈一笑:"無妨,這些世家子弟,哪個不是盛氣淩人。況且,還是京都裴家。"
"隻是——"越容因略帶了遲疑,有些不定:"太子那邊,暫時去不得了。你我都不了解這位裴大人的性子,萬一是個愛參奏的,捅到皇上跟前,就得不償失了。"
她方才哭泣,傷心與委屈雖然有,卻不足以落淚。扮了可憐樣,是來日萬一裴宴禮告了她一狀,她至少還有翻盤的可能。
門外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落聲,雨打垂葉,新垂桐子,可門外的晚銀桂花栽卻還未搬進來,濕噠噠的淋著雨,看起來甚是可憐。
"夏嬤嬤當真是個懶骨頭。想來必是去了柳貴妃處,夫人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安排的人卻親近起了大小姐的宿敵。"
福娘憤憤的吐槽著,誰不知道柳貴妃素來與先皇後不睦。
在貞元初年,皇上行登基半年,皇後邊懷上了太子殿下。眾人喜悅時,宮中又傳出了柳貴妃也一同遇喜了。
這時,眾人還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可六年前的長清宮夜宴上,皇後忙著親自安排宴席,卻破了羊水。恰時柳氏也突然發動,一前一後的,兩人都生下了皇子。
柳氏所生的周懷之,雖是庶出,卻是長子。為此,皇後也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哪有一同生產這麼巧的事,不過是,事在人為罷了。
"讓如意搬進來吧。"
越容因倒不在意夏嬤嬤的舉止,反正柳貴妃倨傲,看她本就橫豎不順眼,夏嬤嬤去了,反而清閑自在。
隻是晚銀桂極稀有,淋壞了實在可惜。
既然柳貴妃這麼喜歡她的宮仆,那麼她自然要收些回饋。
喚了如意進來,越容音交待了一番。
如今,承帝王恩寵,棋差一招的原因,她思忖多日,算是想明白了。還是皇帝對她不夠憐惜,救了太子此事雖然英勇,但她做的力度不夠。
隻能說皇上生了些感激之情,見她如今無事了,這點憐惜估計也很快就會下去。除非,有人推波助瀾一把。
隻是如今,她不好再主動出擊,剩下的助力,就都靠平素這些想把她按在泥地裏碾壓的人了。
雨密密的越下越大,滴落到青石磚的小坑裏漾了漣漪,如意總算見到了小根子。
假山後靠近冷宮,少有人來,又是雨天。小根子矮小清矍,從小道走近,露了張麻子臉:"如意姐姐,你找我。"
湊近了,如意低聲:"如今主子有難處,用你的時候到了。"
昔年流民之亂,小根子家裏送了七歲的他進宮,換銀錢填肚子。年幼的孩子衝撞了貴人,就要被拖到慎刑司打死。
是隨嫡母進宮、探望皇後的越容因乘攆路過,舉手之勞,救下了他,機緣巧合他進了毓慶宮,成了太子爺身邊的奴才。
小根子是個知恩圖報的,聽了如意的話,滿眼鄭重:"奴才為了小主,在所不辭。"
幾日後,流言蜚語在宮內傳了開來。
聽聞先從太子爺的毓慶宮傳出的,奴仆無事,湊堆說著太子爺的姨母無恩寵,想來是皇上已然不喜越氏一族和太史大人。
柳貴妃盛眷正濃,大皇子聰穎伶俐,熟讀百家書,而太子卻是個頑劣的,晨昏定省,從未早到。
對比下來。難保皇上不起廢太子的心思。
"隨後呢,太子暴怒之下,是如何說的?"越容因環胸側躺在榻上,聽著如意打聽來的話。
如意眸子一亮,捂唇笑著:"奴婢正要說呢,太子爺盛怒之下,不假思索時竟然說他這太子之位不若直接送給了大皇子。"
交談間,福娘匆匆小步跑了進來,見四下無人,合了內室的門,氣喘籲籲:"娘娘,果然如您所言,皇上聽了流言怒不可遏,先是懲戒了柳貴妃,收回了暫代的皇後冊寶,又罰了大皇子禁閉,連帶著柳貴妃的母族在早朝時也受了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