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位於蘭圃齋正東處,是會客之所。
觥籌交錯間,越德琛隻覺得許久未見,這位裴太傅似乎容貌變得柔和了些,墨色極重的眉呈彎月舒展,平白的添了絲人情味。
想來是近日皇上身體好轉,這位天子表兄也心情暢快了幾番。
......
隻見這位忠心耿耿的裴太傅撚杯從容,體態儀表間盡是京中名門風派,可他來了許久,也未說有何事商討,好似隻為了來欣賞越府的秀麗景致。
越德琛不好催促,隻自顧自的陪同飲茶,不一會兒便有了出恭之意,俊臉也白了幾分,裴宴禮見他神色不對,好似猜到了什麼,淡然開口:"不若將軍先忙,裴某來貴府並非有要事商討,隻是京中尚無聊友,特來一坐。"
越長山在太史寮準備秋收祭祀之事也未歸來,一家之中竟無相迎之人,越德琛猶豫片刻,可實在急迫,隻好作揖:"那在下先失陪片刻,蘭圃齋秋景甚美。若太傅不嫌棄,可讓春果為您引路一覽。"
越德琛匆匆前往恭房後,春果見來人貌若潘安、貴氣凜然,不免心生蕩漾,茜紅的絨花小襖帶了點勾人心魄的意味湊近了一步,壓了嬌滴滴的嗓音勸誘:"太傅大人,我們大爺讓奴婢帶您參觀一下,那奴婢領路?"
"可。"裴宴禮眼皮半分未抬,繼續隨意問著:"蘭圃齋聽聞多蘭花,不甚有興致。聽聞西苑是越太史與夫人住所,本官來越府,禮該拜見一番才是,帶路吧。"
春果犯了難,心像刀尖子滾了一番似的難受,卻又不敢反駁,隻好囁嚅著勸阻:"回太傅,我們夫人頭疾發作,不見外客,隻怕..."
"如此?"男子也不多堅持,轉而又開口:"那不多叨擾越夫人了,聽你們將軍提過西苑有一奇湖,瘦山石靠近湖邊搭成奇特山景,置潺潺水車,詭譎多變,本官倒是從未見過,感興趣的很。"
春果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反駁,隻好乖乖的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帶路,待越德琛歸來時,卻發現正廳空空如也,唯有太傅的侍衛仍矗立原地。
聽丫鬟說了裴宴禮前往西苑,他難免有些匪夷所思和憋屈。
都察院與刑部、大理寺並稱三法司,有監察和彈劾之職。越家庶族二老太爺的嫡孫入京趕考在國子監讀書,為人老實本分,可不知為何一日外出去醉花樓吃飯時意外招惹了陳王收養的嗣子,被打斷了兩條腿又扔進了大理寺,那裏頭的地牢陰暗晦暗,有鼠蟻爬行,人很快就感染了風寒,幾乎就要沒命。
投案無門,陳王是先帝幼弟,太皇太後本家堂妹入宮後所生,頗得太祖喜愛,如今年方四十七八,不知為何膝下無子,聽聞是年輕時因先帝之亂與敵軍兵戎相見時意外傷了根兒,因此沒法綿延子嗣,隻得收養了宗族嗣子,頗為寵愛,養的這世子囂張跋扈、任性異常,京中大理寺更是不敢惹。
因此越府庶族隻好遞信到越族本家的麵前,求救嫡孫一命。
越德琛收到消息便趁空閑去大理寺一探究竟,本欲打算見大理寺丞一麵,誰料卻迎麵撞見裴宴禮前來。
男子長身玉立,在地牢與外界半明半滅的光影中更顯出了昆山雪冷的逼仄與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不似從前所見款款而來的從容溫和。
地牢的火舌張牙舞爪的在牆上映出黑影,裴宴禮見了他前來也並未吃驚,而是與他交談片刻又一同見了寺丞,給這位堂弟安排了幹淨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