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的琴音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中正平和,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吳汐硬生生聽出了兩處他彈錯的地方。
直到一曲《鳳求凰》畢,全福夫人“哎呀”一聲,“新娘子的蓋頭還沒蓋呢!”正房裏的人才反應過來吳汐的蓋頭還沒有蓋,再顧不得去聽外頭的動靜,紛紛忙亂起來!
吳汐本不覺得什麼,直到被鴛鴦戲水的蓋頭遮住了視線,才開始覺得自己這是真要嫁人了。
她想起幼時被賣時跪在地上哭求爹娘,想起半夜逃跑被人牙子打得半死,想起剛進宮學規矩被管事嬤嬤用茶壺裏的滾水燙,想起當粗使宮女寒冬臘月生病了自己扛,想起在小佛堂為太妃娘娘讀佛經,想起半夜三更為考女官筆耕不綴,想起險些卷入宮庭爭鬥被趙媛拉了一把……她又想起出宮以後愈發肆意快活的自己!
屋裏屋外的喧鬧聲和鼓樂聲叫吳汐回了神,她在蓋頭底下笑了。這時,屋外江家來迎親的一行人在外催,“姑娘上轎啊!”
吳汐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塗著紅寇丹的雙手緊握著一個係著紅綢的銀雕寶瓶,甚至還有心情吩咐,“洪升家的,我帶著人出門子了,莊裏上下就交給你和你家那口子了,一切都按咱們先前說的辦!”
“姑娘放心,莊裏一日不安置好奴婢便一日不去揚州見您!”
這時候外頭人又催了,“姑娘上轎啊!”
吳汐還是坐著,甚至連姿勢都不曾變過。陪坐的全福夫人忍不住讚了句,“這位姑娘真真是好儀態、好教養!還沉得住氣,日後定是個有福的!”
外頭已經開始最後一遍催促,“姑娘上轎啊!”
二喬、四喜這才扶著吳汐站起來,正房的門也開了,“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啦!”吳汐頭上戴著喜帕,隻能在一片朦朧的紅中隱約瞧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朝她走來。
江嶼今日總算光明正大的進了吳汐的閨房,無奈在場人多,也瞧不見什麼。江嶼走到吳汐身邊,低聲道了一句,“夫人,為夫來接你了!”說著將手中握著的紅綢的另一端塞進吳汐手中,吳汐牽著紅綢,被二喬、四喜扶著往外走!
迎親的媒人樂嗬嗬的扯開嗓子,“新娘子出閣了!”一時小河莊大門外鞭炮齊鳴,流水席也開席了,四司六局的人有條不紊的來席間來去!
花轎從小河莊出了門徑直抬往碼頭,一路上喜樂吹吹打打,迎親的最後還有人抬著一籮筐的銅錢往外灑,老老少少都跟在後頭撿錢。
小孩們追著花轎邊拍手邊念童謠: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吳汐坐在八人抬的重工大紅花轎上,小聲的喚跟著轎子的弄玉,“弄玉,取些棕子糖散給他們!”
外頭這時候人聲鼎沸,吳汐連喚三次弄玉才聽見了,她直接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為首的孩子,“新娘子謝你們的,快拿去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