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土豆七分錢一斤,錢佳寧賣一毛並不算貴,路過的人聽了吆喝過來看了一眼,見盆裏麵泡著的土豆絲長短粗細都一致,看著比飯店裏切的還好。切土豆絲這種事是個技術活,有的人炒一輩子菜了也切不好一個土豆絲,見有賣現成的也不算貴,便過來遞了一毛錢:“那給我稱一斤吧。”

“好來!”錢佳寧抓了一把放在塑料袋裏,看著稱高高的一斤,便把土豆絲遞了過去。眼見著到了中午,下班的人都急急忙忙的往家趕準備做飯,錢佳寧見狀趁機吆喝了兩嗓子:“土豆絲,切好的土豆絲,一毛錢一斤,到家就能直接炒,省時省事又省力。”

中午做飯時間本來就緊,一聽說有現成的土豆絲賣,有不少職工都過來看一眼,那些吃完薯條土豆泥舍不得走的孩子趁機扒住自己爹媽,哭著喊著想要錢再買份薯條吃。

這裏住的都是鐵路、糧庫和發電廠的職工,收入都比較高,單位福利也好,普通職工一個月也有一百來塊錢的工資。現在一家都一個孩子,這種大熱天的,誰也不愛聽家裏孩子嚎,熊孩子們剛叫喚了兩聲大人就塞了錢讓他們自己買零嘴吃去,有的孩子喜歡吃薯條也有的喜歡吃土豆泥,尤其是女孩子們,最愛奶油口味的,甜甜糯糯的比冰糕還好吃。

鬧哄哄忙了一天,錢佳寧準備好的土豆條都賣光了,土豆絲也賣出去了一缸,數了數手裏的零錢,居然掙了七十二塊八毛錢,這比李婉珍半個月工資還多。

正在錢佳寧樂的合不上嘴的時候,聚寶盆看著剩下的幾缸土豆絲懊惱的捶胸頓足:“你說你學的這麼快幹什麼?切什麼土豆絲嘛,土豆條可比這玩意賺錢多了!

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女孩子翻了個身,身上頭上的汗水讓她睡的越來越不踏實,在一抹汗水順著腮邊流下來的時候,她終於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有些發空的望著天花板,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眼裏閃過一絲驚悚的神色,連忙用兩隻手去摸自己的額頭。

雖然她是一個累死累活以賺錢為人生目標的銷售員,但是也不能從天上掉個光芒四射、閃瞎人狗眼的聚寶盆來砸她啊,就聚寶盆那體積那重量,錢佳寧覺得自己還能活著絕對是上輩子積德了。

怎麼感覺不太對,她摸著光滑的額頭直納悶,就是被聚寶盆砸不死怎麼也得砸出包來吧,怎麼就摸著和以前沒什麼差別呢?等等,其實也有差別的,細細的感受了下手指撫摸臉頰的觸感,錢佳寧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臉上的皮膚咋摸著這麼滑溜這麼緊致呢?手從額頭滑到臉蛋上,水水嫩嫩的手感簡直讓她不敢置信。

自打工作以來,因為熬夜、工作壓力大、飲食不規律的原因,她的臉上可沒少冒痘痘,後來隨著年齡增長,皮膚也離水潤越來越遠,粗細不一的皺紋從眼角長到嘴角,看著比實際年齡老上好幾歲。

這是在做夢吧,錢佳寧摸著臉有些發愣,剛想起來找鏡子看看臉上有沒有什麼變化,可當她的視線看到周圍的一切後,頓時嚇的從床上蹦了起來,老舊的木床立馬不堪重負咯吱的響了一聲。

這是一間七八平米的房間,藍色木頭的窗戶半開著,窗戶底下是一張老式的書桌,旁邊靠牆的地方立著一個褐色的衣櫃,而她身後是一張看起來就有些年頭的單人木頭床。

錢佳寧緩緩地走到書桌上,上麵堆著一些課本和練習冊,摸著課本外麵包裹的書皮,錢佳寧眼圈有些發紅。自己果然是做夢啊,要不然怎麼會夢到自己小時候住的房子,那時候自己還不是孤身一人,有爸爸、媽媽和弟弟一起陪著自己生活。隻可惜自己當年叛逆不懂事,嫌媽媽管的多,嫌爸爸是個老好人不知道為家人爭取福利待遇,嫌弟弟整天跟著自己屁股後麵惹人煩,可當那輛拉著木材的貨車傾倒而媽媽下意識把自己推出去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一切絮絮叨叨的平凡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幸福。

錢佳寧轉過身,視線落到房門的把手上,若是做夢的話,那麼自己打開房門的話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二十多年未見的親人?

錢佳寧膽怯地邁了一步,緊緊握著的拳頭有些發抖,心裏既緊張又擔心,生怕自己連做夢都夢不到他們。

終於走到了門口,錢佳寧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了,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猛地拉開了房門。

客廳裏正在包餃子的女人聽到開門聲回過頭來,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小米醒了呀,頭還暈不暈?要是還不舒服就再躺一會,媽給你包餃子吃,是你最愛的豬肉芹菜餡的。”

錢佳寧嘴唇抖了抖,一直在眼圈打轉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捂住了嘴無聲的痛哭起來,媽媽,已經離世二十多年的媽媽,終於又夢到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