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沒想到,關美雲真能拿下林誌遠。
那個跑船的小老板沒白犧牲自己的二.奶,雖然他自己沒摘出去,可關美雲還是成功地把林副局長帶進了坑裏。
私德有虧,能做到不損公務嗎?怎麼可能。女人懷了孕就要養胎,就得花錢。
關美雲素來稀裏糊塗,卻在這事上精明得很,知道林誌遠三代單傳,怎麼會不想要兒子。她肚子裏頭揣了尚方寶劍,就能挾天子以令諸侯。
“老林真是能扛住啊。”方副廳長歎了口氣,似乎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林誌遠當然能清高。他多大的能耐,在大城市待過,部隊的老領導又是省廳的專家,嶽家在省城也有根基。年紀輕輕的當上了實權副局長不說,還要往省廳調。
天生跟他們就不是一路人。
自己能跟他比嗎?說起來方家在新市跺跺腳,地皮都能抖三抖。可新市這麼芝麻綠豆大的鬼地方,又怎麼能跟省城比?新市不過是南省旮旯裏頭的地級市,想往上頭走,比登天還難。
除了自己想辦法找錢找門路,往上頭疏通關係,他還能怎麼辦?他不想爛死在新市那種小地方。
走私倒賣是上不了台麵,可小半個新市的人都靠這個吃飯。真要算清楚,又該怎麼算?那是一條線,連著多少人的飯碗。剪斷了這條線,多少人都要吃不上飯。
人家不管這些,人家偏生就有通天梯,渾身半點塵埃都不染,輕輕鬆鬆把新市踩在腳底下當成履曆中基層鍛煉的一張紙。隻一蹬腳,就上去了。
“廳長,他扛住了什麼啊。他要真是個有主見的,直接押著關美雲去打掉肚裏頭的孩子不就完了。”司機不以為然,“他也真夠不講究的,什麼女的都能生孩子嗎?”
也不嫌髒,也不怕人家將來罵孩子媽是個婊.子,生的兒子就是龜兒子!
方慈明擺了擺手,闔上了眼睛:“老林講情義的人。”
他去麻將館跟臥底接頭,關美雲迷迷糊糊地給他打了掩護,後來還稀裏糊塗吃了虧。他念這份情,念著念著就念上了床。
關美雲這個沒主見的女人,睡了男人就要掏心窩子,給他當線人。結果肚子一大,林誌遠就不忍心喊人打胎了。
這男人女人睡過了,隻要不是風月場上的老手,那情義自然就不同。中間再夾雜個孩子,還是林誌遠心心念念想要的兒子,能斷的了嗎?
方慈明長長地籲了口氣。
自己老婆還抱怨老林媳婦決絕,男人都這樣,何必吵呢?夫妻本是一體,一致對外才對。
就方慈明來看,小沈是個聰明的。那根本不是一時糊塗的事兒,有了個孩子那以後隻會沒完沒了。
可惜就可惜在,小沈命不好,都要離婚走人了,竟然把命丟在了新市。
是的真是時候啊!她這一死,他才好做文章啊。有省廳的專家保林誌遠又怎麼樣?全市老百姓都知道公安局長殺了自己老婆就行。這樣的人,怎麼還能提拔?真當老百姓是聾子瞎子嗎?
司機偷偷地在後視鏡中看了眼老領導。
當初林副局長殺妻的消息就是從新市公安局傳出去的。林副局長包了二.奶,二.奶懷了孩子,外頭人哪裏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當領導的玩個把女人不是事兒,成功男人的背後從來不止一個女人。可玩女人玩出了人命案,那就是自絕前程。
方慈明合著眼睛,沉浸在回憶當中。
那個時候多玄啊,林誌遠那隻狗鼻子已經快要嗅到他了。多虧這人老婆死了,專案組停了他的工作,不然自己也跟著完蛋了。倒賣軍備品,這被抓到了,自己不死仕途也走到了頭。
幸虧林誌遠被攔下了。幸虧自己消息散得及時,所以上頭人才看中了自己,知道他是個機靈的。
他能拒絕人家搭過來的手嗎?不上了人家的船,人家根本不帶你玩。沒關係沒背景的小地方出來的人,想要走上去,多難啊。
小沈的死是一道分水嶺。從那之後,他終止艱難地搭上了省城的線。一點點地打通,一點點地伸手,他要告訴那位老人家,他能做的可不僅僅是倒賣點兒糧食望遠鏡。
可惜圍著老人家的蒼蠅實在太多了,個個都想叮塊肉吸口血。他想出頭,手下就必須得有得力的人。
老肖為什麼能出頭,不就是他手下有天鵝宮嘛。天鵝宮的那個二愣子還能往外頭運貨。
可自己也不賴啊!自己在新市有根基,積累了多少年的門路跟經驗,添上點兒槍又算得了什麼。他怎麼就不能接這個手了?
老人家點名讓自己領著的田大鵬接手軍.火這一塊時,老肖還老大不樂意。可那二愣子死都死了,能怪誰?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害了人家的老婆,人家找上門複仇,旁人連個屁都不會放。禍不及妻兒,這是最基本的道義。
方慈明輕輕地歎了口氣,嘴巴兩旁的肌肉都往上動了動。自己則一步步走過來,實在太不容易了。他哪一步輕鬆了?他沒根基就得比別人更能拚命。他這一片江山,全是自己實打實拚下來的。
“小陸,你說什麼時候輪到我啊?”
司機驚了一下,連忙收斂了神思,訕笑道:“廳長,你開什麼玩笑呢。”
方慈明笑了:“你看,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門兒清。老肖被帶走後,我天天都等著到我的這天呢。”
“廳長你多慮了。肖書記都進去多久了,要清算早清算幹淨了。誰都知道你跟肖書記不對付的。”
方慈明擺擺手:“我的確跟他不對付啊。”
一戶人家養了兩條狗,骨頭就那麼多,還指望狗能相親相愛不成?
司機愈發不知道該怎麼接領導的話:“廳長,退休前審計是慣例,您清清白白的,沒什麼能被人抓到做文章的地方。再說了,從古到今,除非不幹活,幹活哪有不出紕漏的?不過是查跟不查的區別罷了。”
方慈明苦笑:“勢不如人,我認了。”
“您都為國家為人民奉獻了這麼多年,退休了剛好可以歇歇。夫人在國外帶孫子也孤單,您剛好可以闔家團圓。像您這樣不給子女在國內鋪路的清官,已經少的可憐了。”